向夜阑未来得及细瞧,赶忙先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您好好擦擦,我让人带您去客房换身衣裳?”
“臣妇谢过皇后娘娘,更衣就不必了。”
吕安人除了答谢向夜阑就再未吭声,哀怨地擦起了脸与领口被溅上去的汤汤水水,发鬓上竟还挂着一条菜叶子。
贾骊错愕地抬手掩面,厚重的袖子还在滴着汤水。迟疑半晌,才后知后觉的问:“吕夫人,我不是有意的……”
吕安人悄然白了贾骊一眼,滚烫的鱼汤就于方才溅在了她的脸上,精心梳理的妆花了不说,连新裁的衣裳都溅上了油腥味,脸还灼得发疼呢。
意外接二连三,就是向夜阑都未料到贾骊如此点寸。
另两位夫人虽觉贾骊道歉之心不诚,但又不敢贸然帮着说话,替人慷慨,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向老夫人讪然,悻悻道:“吕安人,按说我不该腆着这张老脸说什么,只是孩子年纪尚小,还请你别与她计较,今日就算我的不是吧。”
说出这么一番话,算是要了向老夫人半条命。
安人属八等诰命,矮了向老夫人不是一截两截,向老夫人这般心气儿高的,要不是为了把戏演到底,她何时低过这样的头?
在心里,向老夫人可是恨死贾骊了。
向夜阑揉了揉额头,唤来映颜:“映颜,你把我存着的烫伤药拿给吕安人一半,别耽搁了。”
吕安人闷自哼了一声,颇是埋怨的应声道谢:“多谢皇后娘娘还挂念着臣妇这张脸,臣妇也不客气了。只是穿着一身满是鱼腥味的衣裳见人,未免有些太过失礼了点,若没什么别的事,臣妇就先一步回府了。”
明摆着是支一点就着的炮仗,哪有人想不开要去拦吕安人的去留。
怯生生缩在向老夫人身旁的贾骊,忽然就坐起了身,脸灼得发烫,只觉耳旁空洞,单单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说不清是欣喜、欢愉、激动,还是因为在吕安人手下躲过一劫而紧张。
她错愕的看了看向老夫人的和蔼笑意,又看了看吕安人悻然离去的落寞身影。
在贾骊眼中,女子最为重要的就是面容,吕安人被热汤溅了满脸,就是不落疤痕,也准要吃一段时日的苦,断然不会善罢甘休,没准还要大闹一场,“不讲道理”地扇自己两个耳光。
可向老夫人竟为了自己,不惜搏了吕安人的面子,也不让自己忍受这般的委屈。自己在向老夫人的心里,该有多重要?
贾骊觉得自从走入向府大门以后,自己就不一样了。
仿佛是那道砖红色的门槛为她镀了一层金,只要迈了过去,她与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就没有什么两样,她就是一朝皇后的亲妹妹,就是向老太君的宝贝孙女,只要有这么一个名头在,她在京中就没有人可抵得过。
少年人的虚荣心肆意膨胀着,生长成了足以吞噬人的深渊,湮没了贾骊仅存的理智与清醒。
却未深思,为何向夜阑在同吕安人说着体恤话,想令吕安人的心中舒坦些,自己的油腻衣袖,却在滴着满是鱼腥味的汤汁。
吕安人哪里是给了向老夫人一个面子,换了以往,贾骊这样的小姑娘她照样教训不误,何来顾忌面子一说。
还不是向夜阑在此,她心有顾虑,不敢造次。
向夜阑送走吕安人以后重新落坐,又叫映颜把那晚沾满了袖上灰尘的鱼汤撤了下去,免得下一位“受害人”说不准会是谁。
吕安人暂且算是一个好说话的,另两位就难说了。
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连鱼汤都被撤下去好些时辰了,京北候夫人依旧能嗅到一股刺鼻的油腥味。
哪需细想。
贾骊自从右手袖上沾了油,右手便只敢用来抓住左手的袖子,再用左手别扭至极的夹些菜吃,心里也委屈着呢。
京北候夫人被油腥味冲撞的没了胃口,便唤随身丫鬟过来为自己扇风,闲谈道:“眼看着要入夏了,老太君赶紧张罗着给骊小姐裁两身新衣裳罢,总不好还让人穿着以前的旧衣裳不是?”
贾骊一听京北候夫人关心起了自己,心里美滋滋的。殊不知,京北候夫人这位人精是在暗指她这身衣裳不够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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