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与娘娘离京七日以后,有一伙来路不明的胡人混入京城挑起事端,老臣奉毕丞相之命带人镇压,才未让那群胡人伤了城中百姓。此事之后太平了还没几日,京中的粮仓便被人放火烧了大半,薛将军亦快马传书回京,说边关胡人有要攻城开战的架势!”
薄昭旭与谢大人皆清楚谢大人的身子究竟如何,若不是什么要紧的急事,谢大人绝不会毫无准备,甚至连封信都未来得及递来,就直接匆匆赶到了君城来报信。
但事态比他料想的还要严重,甚至连声音都凛冽了三分:“谢大人,如此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朕出宫甚久,难道还不足以让你们传封信过来,让朕知晓京中情形?”
薛将军一家将消息传回京中本就需要一段时间,又于京城压了这么久,边关的仗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向夜阑被谢大人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微微抿了唇斟酌,却又未给自己留出时间思索,叫来映颜:“映颜,给陛下备马,再乘马车回去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见谢大人被薄昭旭问得神情慌乱,向夜阑劝慰道:“谢大人,你先不必着急,事已至此,先把事情说清楚要紧。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如此之久,京中可查出了是什么人烧了京中的粮仓?究竟是暗中混入的胡人,还是京中出了内鬼?”
谢大人想了想,道:“皆不是!放火烧了粮仓的是群西夏人!说起此事,臣的确是有罪啊!臣负责与西夏国外交一事,陛下曾叮嘱过要善待西夏来使,故而臣并未多想,便将西夏来访的使节安置在了京中,因有了胡人闹事的乱子,臣还留了不少侍卫作为看守,可,可臣怎么也未想到,他们竟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真是太让陛下与臣心寒了!”
话罢,谢大人心如绞痛的落下两滴眼泪,他苍老的手掌抓上胸前的衣料,心肉似也被人这般紧抓着一样疼。
但有向夜阑在此,谢大人心中的慌乱的确是减轻了许多。他甚至觉得此时是因有向夜阑镇着,薄昭旭才未马上治他的罪。
向夜阑这位善解人意的皇后,便是谢大人能在薄昭旭面前安然陈述事情经过的定心剂,要知早前,他还曾觉得薄昭旭身为天子独宠一人会生大乱,是万万不能的事,可今日,他便已经在庆幸薄昭旭偏疼向夜阑一人了。
薄昭旭稍是安心了些,是西夏人放火,便说明其中颇有秋溟示意,总好过顾言晁命人动手千百倍。
“继续说。”
“是毕丞相不准臣等将消息传出京城,恐让京中生乱啊!”谢大人哀叹道,“京中接连遇上这等动摇人心之事,陛下又不在京中,毕丞相唯恐此事传出会大乱民心,亦会让陛下在外分心,故而不准臣等说出半字,违者先斩后奏!”
这毕丞相算是看着薄昭旭长大的两朝丞相,为相本分,绝不可能与异邦人同流合污,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真的担心薄昭旭知晓此事,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峻,亦是相信自己能凭借一己之力,摆平所有事端。
实在是草率。
薄昭旭的话音很轻,却还是诘问的语气:“能把谢大人逼得亲自前往君城来寻朕,看来京中的事态,是已经压不住了吧?”
谢大人顿感心虚,讪然地点了点头:“臣自从知晓了西夏人放火烧了粮仓以后,便日日不得安寝,派了好些家丁出去打探消息,发现,发现胡人的士兵已经在边界处驻扎有些时日了,实在不敢再隐瞒下去,臣有死罪,还请陛下宽恕!臣,臣定坦白……”
他这人的性子,确是有几分的拧劲儿。
话都到嘴边了,还能如何瞒着?
向夜阑只好接着劝说:“谢大人,满朝文武百官,只有你敢闯出京城为陛下报信,单凭你这份胆识与牵挂社稷的心思,陛下也不会降罪于你的。”
薄昭旭又是悻悻点头回应,叹出的气都是泛着哀怨的心虚:“并非是只有臣想出京为陛下送信,而是除了臣——其他人都出不来啊!”
“怎会如此?”
薄昭旭隐有几分担忧,恐是京中真有大变故脱离了他的掌控,越是这样妄图压下事端,事情就越是一发不可控。
南谌的事,向夜阑已同他说过,可他未想会因此而错过这么多。
“几位权臣皆在伺机而动,有人心想的是在亡国后投靠吴国,亦有人惦记着如何分一杯羹,趁乱做了乱世枭雄,毕丞相分身乏术,又被人所牵制,只好竭力限制城中进出,而臣……是假借逃狱后逃难之名,趁乱在关锁城门之前与其他逃命的大臣一起逃了出来!”
谢大人连连叩首,想来他说的死罪,就是他顶风做了劫狱的事。
京中朝臣皆知晓谢大人疼爱自家女儿,反倒能让毕丞相那样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他出城逃命。
因为在毕丞相的眼中,这些只因眼看开战就要出城逃命的人,一准不会投靠到胡人帐下,亦不会再回到京中,尤其是谢大人这等为了爱女犯下死罪的人,大家也有共事多年的交情,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逃了。
那些真真切切的念着想让薄昭旭知晓京中动荡的,反而被毕丞相限制于京中,美曰其名是不让薄昭旭忧心。
“谢大人只携夫人来此,不知令千金如何了?”
向夜阑左思右想,也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值得谢大人奋力一搏,将其劫狱救出了,至于谢大人心中所装究竟是社稷还是私心,其实不必分的那般细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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