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重并没有大惊小怪的,相反,公主身边要是没有这么一个人在,他才会担心。
“七爷爷,您都听见了?”
“老夫虽然年老,但眼神还很好,耳朵也不聋,一顿饭尚能吃斗米,现在就算要老夫提剑上阵,也是没问题的。”
李锦笑了笑,道:“七爷爷,您就别自夸了,我都替您臊得慌,前日才一起吃的粥,只一小碗,您都剩了一半,还提什么斗米?”
李思重吹了吹胡子,道:“那是老夫刚刚吃了斗米的饭,才来陪你吃的朝食,吃不下很正常!”
“好好好,您宝刀未老,总可以了吧?至于锦儿的事情,您还是不要过问的好,您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圈子,不好再为了锦儿趟这浑水。”
李思重道:“除非死了,若不然谁又能真正脱离了圈子?即便是陛下要找我的麻烦,不提这个事情,谁的屁股是干净的?哪怕揪着过去的事不放,那也能要了老夫的命!”
“七爷爷!”
“好了好了,老夫既然放了铁疙瘩进来,自然就想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你也莫要耽搁了,让铁疙瘩带着你,轻装上阵,直奔洛阳,凡事,七爷爷替你兜着。”
李锦这次真的有被感动到,不提别的,李思重在李智武登基前并不待见李智武,相反,他很看好隐太子李智文,他一直认为长幼有序,即便是皇位,你李智武也没资格。
用高祖李思延的话说,“朕给你的,你不能不要,不给你的,你也不能抢!”
李智武没听高祖的,以至于他背上了杀父弑兄的恶名,即便是已经登基了十九年,天下也没有彻底清平,江南自长江以南,李智武的政令便不通了,西北过了甘泉水,胭脂山一带,便成了北蛮的牧场,且末倒是乖巧,依然归附在北周旗下,但也不时劫掠边境。西南那等高原之地更是成了异教徒的天地。
北周之所以不叫周,而叫北周?盖因敌对势力还未靖平,又被北蛮威胁,生生掠夺了大片土地过去,这时节正是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恢复实力,攥紧了拳头才是硬道理,若一味地看不清现实,以上国大周自称,好嘛,不光江南的民众不愿意,就是那些北蛮子也要和你掰掰手腕子,分一分谁是大哥,谁是小弟。
李智武最大的诟病就在于他的皇位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是通过流血得来的,北周以孝治国,而皇帝却是位杀父弑兄的人,毫无孝悌可言,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就如同永业朝刚刚建立时,李智武不得不启用一生从无败绩的皇叔李思重去平定叛乱,李思重也不负所托,仅半年时间,便打到了长江一带,若非粮草不济,他会顺流而下,直接收服江南,而不是传檄江南,责令其内附。
江南事件当真是李智武的一块心病,今日归附明日反叛,翻来覆去,颇为头疼,一晃十九年过去,仍然没有个好办法治理江南,派过去的官员不是死了,就是与之同流合污,一下子与朝廷没了联系,若派兵征讨,国力又力有不逮,只得一再隐忍。
而李思重自然明白他的处境,回朝之后拒绝了李智武的封赏,以战场上负伤过重,不堪驱使为由,卸职养病。
反观李智武却将宗正寺卿的官职丢给了他,让他一跃成为了李氏家族的族长,这一下非同凡响,李思重也没想到会成了这个样子,从此更是谨小慎微,什么事儿也不管,什么事儿也不做,找他就去王府,宗正寺他很少来。
唯一缓和李智武与李思重关系的纽带便是李锦,李锦一出生后便成为了李氏一家的团宠,上到陛下李智武,下到太子李尤继,都对李锦格外亲厚,而李思重更是为了能看看李锦,专门请了旨意,准许他每旬日可以入宫看一看这位小公主。
也不知道李智武是真心想要缓和二人的关系,还是单纯的就想让李思重看望李锦,李智武居然同意了李思重的请求,这也就是李锦和李思重比较亲厚的一个原因。
如今李思重又为了李锦,担着风险私自放李锦出宗正寺,这事儿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看怎么说了。可不要忘了李思重是位有前科的人,这样的人,即便李智武大度忘记了,群臣也有一些小人,替陛下记着这样的仇呢,说不得哪一下,就会被人抓住小辫子,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李思重道:“门外备了马车,你们绕道延兴门出长安,一路直扑洛阳,赶得快,两三日便能打一个来回。”
李锦福了一礼,道:“想不到七爷爷还记得太子哥哥的祭日,怕是父皇都不记得这一天了吧。”
李思重叹道:“谋逆是重罪,尤继走这一步实属不智,只怪他用人不淑,走错了路。”
李锦沉默片刻,道:“我一直相信太子哥哥不会这么做,他是正宫太子,父皇百年后自然会传位给他,便是个蠢的也明白这道理,他如何就不明白?”
李思重道:“所以说他用的人不对,他那岳父侯大人善于钻营,给尤继洗了脑,鼓动他早继大统也有可能。”
“那他能得到什么?我记得舅舅没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时,兵部尚书就是这位侯大人!位极人臣,又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思重叹道:“欲壑难平,谁又能说的清楚呢?莫说他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早去早回。”
李锦道了声谢,侍女搀扶着回屋子里收拾去了。
李锦的马车刚刚驶出延兴门,观音毋便收到了消息,他急急忙忙进了宫,将消息传达给了李智武。
李智武叹了口气道:“论孝悌,朕不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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