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反手按住他的长指,望向铜镜里那个满脸写着惆怅的隋御,示意他自己什么事都可以平淡接受。
原来伴着隋御回到雒都,很多倒曹派,尤其以剑玺帝为主的肃王府,都想把当年元靖帝突然驾崩这件事提到台面上来。
大家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是曹氏一族所为,可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参与那件事的人都陆陆续续在雒都里销声匿迹。比如被世人遗忘,至今还躲避在锦县侯府里的范星舒。
与此同时,元靖帝的驾崩又和隋御当年战马坠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两件事无论如何都无法拆开对待,它们像是连锁反应,牵引着隋御一头扎进去。
你在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你在寻求真相的同时,真相也在寻找你。
“当年侯爷战马坠崖不是意外,确实是人为所致。曹宗远收买了你身边的好几员副将,他们在你的饭食和战马马料里都动了手脚。”肃王府其中一个旧臣说道。
隋御负手冷笑,说:“这些用得着你们来告诉我?”
“他们都死了,死无对证。但当年曹宗远跟其中一员副将的书信被我们寻了出来。是那位副将的小女儿所藏匿下的,我们这次去漠州寻到了她。”
“书信真伪怎么判别?那女孩儿的安危你们如何保证?”
“那女孩儿被我们保护得很好,她在等有一日可出现在世人面前,揭发曹氏一族的恶行。”
在这时候隋御的心绪没有半分变化,直到他们告诉隋御,虽然书信是曹宗远所写,但却是受了元靖帝的旨意。
隋御在攻打西祁鞑子时创下的一个又一个战绩,令元靖帝诚惶诚恐。他知道就算自己不动手,隋御也会被曹氏一族所忌惮加害,到那时候他救不了隋御,只能袖手旁观。倒不如他把隋御推出去做个人情,还能缓和他和曹家人之间的矛盾。
隋御觉得自己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有他给裴彬保驾护航,裴彬明明就是如虎添翼,他需要自己对抗曹氏一族才对,怎么可能要把自己除掉呢?
肃王府这几个旧臣不正面争犟,先是将刚才说的那封书信找出来,让隋御过目,辨别真伪。之后又慢条斯理地道:“因为元靖帝早就搭上清王殿下了。你于他而言虽是把锋利的剑,可那么招摇耀眼,他怎么能驾驭得了?”
“搭上清王殿下?”
隋御的嘴角轻抽了下,他心里怎么会相信?可元靖帝和老清王确实有联系往来。要不是老清王和元靖帝熟稔,他怎么有机会来到裴彬身边?他自己本出身清王府,他是清王府的奴仆。
“清王殿下起兵造反,派去抄他家的人有我们安插过去的眼线。老清王和元靖帝互通的信件里多次提到侯爷。他们都觉得侯爷越来越不好掌控,有一个叫……”
隋御的心突然提到嗓子眼儿,他已猜出对方马上要说出的话语。
“好像叫什么侯卿尘,是老清王想派送到元靖帝跟前代替侯爷之人。不过在老清王离世后,这个侯卿尘便在清王府里没了踪迹。这些都有证可查,卷宗应该都收在大理寺里。”
曹氏从没想过要替裴氏赚下好名声,发现先帝和亲王之间有这种勾当,将证据存放在大理寺里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们替我把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为的是什么呢?”
“当今圣上年少有为……”
几个老臣叙述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把他们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们简直就是鞠躬尽瘁的楷模,拯救北黎苍生的担子就落在他们身上。
这些话不足以让隋御动心,更不能够说服他倒戈向剑玺帝。只不过他脑海里又浮现出许有德送给他的那些卷宗。很多线索不经意地重合在一起,他忽然想明白当年的事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裴彬、裴寅、清王府、曹氏一族……
“侯爷,你有没有觉得许公公其实知道的更多。但他没对你和盘托出,反而是引你自去探明。剑玺帝要你怨恨曹家的同时,一并痛恨起先帝。”凤染耐心听完隋御所言,提醒道。
“可不管怎么说先帝死于曹氏之手,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凤染摇摇头,道:“我相信你迟早都会报仇的。可你有没有发觉我们始终都忽略了一方人物。他们才是帮你解开当年谜底的关键。”
“我们落下谁了?”
“西祁。”凤染缓缓地说,“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早年秦穆来过雒都做质子。你见过他,貌似我也见过他,那么你的主子元靖帝必然也见过他喽。”
“不让我进入大漠里继续追撵西祁,不让我追查我战马坠崖的真正原因……”隋御的太阳穴腾腾地跳起来,当年那些往事又一次次出现在脑海里。
夏季的夜晚暖风拂过,隋御抬眸和凤染四目相对。凤染浅笑,说:“我们离真相又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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