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在吕府的每一个角落里飘扬,家仆和婢女屋里屋外忙碌的准备着。吕府外,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整个街道的交通完全堵塞,且随着人潮不断涌来,车马骡已无法挪动前进的步伐,车夫听说后干脆弃马而来,码头的搬运工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奔向吕府,就连衣衫破旧的乞丐也忘了自己的职业,人多手杂,说不定这天大的好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呢!
阁楼上,吕依柔极目远眺,目光所及处全是人头,密密麻麻,有妇孺、孩童、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看不见他们的身体,放眼望去全是一张张人脸,稍远处的,甚至连人脸都看不到,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层头皮,再远处,便是连头皮也看不清了,只能隐约看见一个黑点伫立在那里。
吕依柔皱着眉头,一筹莫展的在房中偷眼搜索,忍不住问道:“小红,可见着他了么?”丫鬟小红秀眉深锁,一边张望一边摇头,口中却安慰道:小姐莫要担心,奴婢看那何府伊真心实意,实非虚伪小人,定然会来,说不准已经在楼下了,只是实在人多,许是看漏了。”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四周张望。吕依柔轻轻咬着嘴唇,等待半晌,望着楼下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又问道:“小红,可曾见着?”小红一边寻找一边摇头:“回小姐话,找不着……无法辨认……说不准稍后绣球抛下他便现身了……”吕依柔有些急了:“若是绣球让旁人抢了去,那该如何是好?”小红答道:“那便再抛一次。”
“胡闹!”吕颐浩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训斥道,“一生只一回,抛绣球岂能儿戏!谁接住了绣球,你便嫁给谁,不得反悔!”吕依柔偷偷的拉了拉小红的衣衫,小红跟随她多年,人山人海,万一何来接不到,或者迟些赶来耽误了时辰,小姐又不能反悔,那事情恐怕真的不好办了,于是说道:“相公,小姐不想抛绣球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切看天意,怨不得谁!”吕颐浩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完这番话,吕依柔的心瞬间沉入了万丈深渊。望着楼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吕颐浩皱了皱眉头,心道:若是出了半点差池让旁人抢了去该如何是好?这样想着,他心里一阵发慌,双手负后踱步自去检查去了。
见吕颐浩走了,小红劝慰道:“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吕依柔正焦急,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且说来听听。”小红道:“小姐闭月羞花,何愁不能嫁个王侯将相,何必非盯着那小小的何府伊?”吕依柔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一见到他,感觉甚是奇妙,仿佛似曾相识,心里很是踏实。”小红笑道:“莫不是小姐从小就与他在梦中相见?见到真人,这才有一见如故之感?”吕依柔俏脸一红,嗔道:“休要胡说。”可心里却十分认同她的观点。
正说话间,忽闻吕颐浩的声音传来:“快些准备,就要上场了。”“再等上一等……”吕依柔急的手心里开始冒汗。“过了时辰,怕是会不吉利。”顿了顿,吕颐浩又道,“一切看天意吧!”
吕依柔焦急的朝着窗外偷偷的张望,人越来越多,叫嚷声,嬉闹声,欢呼声,稍近一些的,还能辨认老人,妇孺,小孩,远一些的,只有从发饰上能看出是男是女之外根本无法辨认长相,再远一些,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男人或是女人都看不清了。看不见心上人,她气的直跺脚,何郎,你在哪里?若是来了,你倒是给个信息呀!哎呀,真是急死人了!
这时,只见吕颐浩摇着扇,慢慢踱步走到阁楼前。见到吕相公,台下的男子们顿时一阵欢呼声。时辰已至酋时,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潮早已不安分,有些年轻气盛的甚至已经开始骂人催促了。
说句心里话,抛绣球招婿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吕颐浩职位宰相,位高权重,其下独子身亡,爱女吕欣瑶又于去年末身患重病不幸亡故,如今又逢官场动荡,恐职位不保,南宫俊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能够对自己有所帮助的,恐怕只有吕依柔了。
吕依柔闷闷不乐的走到阁楼前,在小红的搀扶下手捧着红色绣球,迟疑的走到东边,一个丫鬟用手指了指,示意她这个公子看起来不错。吕依柔微微摇摇头,慢慢走到了阁楼的西边。这边丫鬟早已在人群中观察了好久,也用手指了指。吕依柔依然摇摇头,思念的人至今未出现,深深的失落涌上心头。她惊慌失措的看着吕颐浩,只见吕颐浩脸色凝重,一语不发。她再次在茫茫人海中快速的搜索,终究还是一无所获,而后近乎绝望的缓缓站了起来,她的手微微颤抖,轻盈的绣球在她的手里仿佛铁块一般,异常沉重,也许,当真有缘无分吧?
听到吕颐浩再次低沉的催促,吕依柔闭上眼,那些短暂的美好点点滴滴一幕幕的在眼前碎裂,美眸情不自禁的落下两行泪来,紧咬嘴唇,高高的举起绣球。
“抛绣球了!要抛绣球了!”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起哄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吕依柔紧紧闭上眼,心一横,抛了出去!
人群中顿时喧闹起来,你推我搡,却无人捡拾。小红定睛一看,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男子虽身穿市井布衣,可脚下却穿着官鞋。绣球滚落只一个男子脚下,明明弯下腰就可捡拾,可他似乎心有余悸,咬牙将脸扭向一边装作没看见。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哈哈大笑着,将绣球纳入怀中。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俊。
小红轻声叫道:“小姐,居然是南宫俊。”吕依柔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是居然,是果然。”唢呐声再次欢快的响了起来,家仆将南宫俊请上了阁楼,换上新郎装束。
南宫俊换好新郎装束,缓步走到阁楼,彬彬有礼的作了一揖:“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吕颐浩摇着扇子,神情有些凝重:“快婿如今喜乘龙,浓妆淡抹展花容,明年共庆麟儿获,美满夫妻乐融融。”南宫俊笑道:“谢过岳父大人,小婿定当努力播种。岳父大人克高枕无忧。”
最后这句话是明显的暗示了。吕颐浩自然听出话外之音,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仰天大笑而去。管家知道老爷的心思,那是对他的乘龙快婿相当的满意啊。于是他当众宣布道:“我们仪式开始,新郎新娘拜堂成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谢过众亲朋!”
随着新郎和新娘幸福的牵着同心结向新房走去,楼下的未婚公子们好一阵羡慕嫉妒恨。除此之外,他们只能一声声长叹。
屋里的家具已是焕然一新,一个大大的囍字贴在墙壁上,左侧有一个书架,右侧的床前添了张披着红绸的小圆桌和两把圆凳,床尾一侧摆着梳妆柜,小圆桌上正点着一对儿龙凤红烛,将不大的屋子照的亮堂堂一片。床沿儿上,吕依柔一身蚕丝红衣新娘服蒙着盖头,酥胸微露,起起伏伏,紧张娇羞地等待着丈夫的到来。
望着眼前的新婚夫人,南宫俊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着,简直是世间尤物!他急不可耐的从小圆桌上拿起玉如意走到吕依柔跟前,轻轻挑起那片红绸,总算看到了她那张花容月貌的俏脸。
“娘子真美!”南宫俊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你……不可……”吕依柔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南宫俊苦等月余,为的就是这一天洞房花烛,如今终于成婚,就差洞房了。他一边宽衣一边笑道:“你我已拜过堂,从此以后便是我南宫俊的妻子!这夫妻之礼你可懂?且让为夫教你。”说着,如狼似虎般的扑了过来。
吕依柔早已在枕头下藏了把匕了首,只等他过来给他一刀,她却不知,随身伺候的丫鬟中布有他南宫俊的耳目,这把匕首,已经事先被丫鬟偷偷拿走了。
吕依柔迅疾的往枕头下摸索,却什么也没捞着,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就这一惊呆中,只听一声裂响,婚衣被扯开,露出一大片雪白酥胸,这一刻,吕依柔只觉得头上的天塌下来了。
有道是:谁解相思味,谁盼良人归,谁捧胭脂泪,谁描柳月眉,谁将曲中情怨,谁思红袖轮回,谁一腔相思错付,皆成断肠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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