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方还善意提醒了一句。
“现在呢，觉得我为人险恶了？”凌辰也不急，接话道。
“不，我依然认为，这件事跟凌先生没关系。”
听苏栗马这么说，凌辰愣了一下，半晌，才继续说道：“那你今天找我，有何贵干呢？不会真是想和我吃顿饭吧？”
苏栗马看着他：“林小姐的事情你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这件事，只要凌先生你同媒体解释一句话，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她始终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但她也不明白，对方为何摆出一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
“对不起，这个请求，我做不到。”凌辰拒接得干脆，“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不会主动跟媒体说起这件事，但也不会承认任何捕风捉影的故事。”
苏栗马眯了迷眼睛：“凌先生，你觉得你是在保持中立的态度？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沉默，其实是在助纣为虐。”
凌辰的手指顿了一下。
又听她说：“我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你不觉得，她这样的行为太过了吗？你一腔真心，直到此时此刻还在护着她，可是她呢？却连你也算计进去了。那天记者跟踪拍照，凌先生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否则你邀请共进晚餐的人，就不该是我了。”
“但你也不是全然无辜，至少你现在保持沉默，应该是她对你说了什么吧？”苏栗马仔细凝视着对方，想在昏暗中瞧出些端倪。
凌辰自嘲般笑了笑，苏栗马说得没错。
那天林倩倩拉着他的手臂，向他撒娇，让他无论舆论导向如何，都求他要保持沉默，只要保持沉默就好。后来林倩倩还跟他说她生病了，他慌忙向剧组请假三天，就是想去照顾她，结果发现她好好的，根本没有生病。他本有些生气，却又在她娇气的言语里败下阵来。
自那时起，凌辰就猜到是林倩倩所为。可是他明白，如果此时此刻他站出来说一句话，她可能就会生他气，再不理他。
他怕失去她，怕失去一丝一毫可以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可笑吧，我的粉丝千千万万，可我就偏偏栽在林倩倩这个跟头上。”
“是挺可笑的。”苏栗马淡淡地说，“林倩倩什么家世，就算你为她做得再多，就算她本人也喜欢你，林家也不会允许。”
苏栗马是个现实的人，她很不理解，这种飞蛾扑火般的感情。
“或者我跟你说清楚一点，林倩倩的目标是季氏的总裁。”她盯着凌辰，见对方看向自己，她继续说，“她现在不过是利用你，而你是不是该为自己的事业多打算一下？”
凌辰询问：“你又知道倩倩的想法？”
“她的想法很明显，不是吗？还有一件事，我要先跟你说对不起。”说罢，苏栗马从包里摸出一支录音笔，故意晃了晃，“刚才的对话，我已经录下来了。凌先生，我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不要为了一段没有希望的感情，让自己前途尽毁。”
虽然，凌辰今晚没有直言，可他的沉默已经将事情真相揭开。
林倩倩让凌辰沉默，她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栗马将录音笔塞回包里，站了起来。帽檐压着，她看不见凌辰的神色：“哦，对了，凌先生你有三天时间考虑。”说罢，踩着高跟鞋大步离开。
出门前，她似乎听见角落里，落寞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Waiter，来瓶啤酒。”
苏栗马给了凌辰三天时间。
可是三日未到，这件事就出现了意外转折。
就在苏栗马约谈凌辰后的第二天，各大娱乐头条纷纷爆出，小生凌辰酒驾撞上立交桥护栏引发车祸的新闻。
肇事车辆车头损毁，驾驶人员因腿部受挤压受伤被当场送入医院，并配合交警做酒驾测试，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20毫克小于80毫克，属于酒驾范围，事故中无他人受伤。交警对肇事车主处罚2000元，记12分，并暂扣驾照6个月的处罚。
整篇报道连细枝末节都记载得非常详细。
原本如果是素人，应该不会闹得如此之大，但由于凌辰是公众人物，起着不小的带头作用，这件事瞬间就让网友炸了锅，立刻把前不久林兮的流言盖了过去。
网友总是健忘，又贪图新鲜的。
不过凌辰的公关团队，也是不吃素的，第一时间就出来发表道歉声明，表明凌辰对此事很内疚，并且很是忏悔，也在第一时间配合交警处理事故，谨记教训再不触犯云云，顺便也把他的腿伤描述得严重了些。
有些路人粉表示不想原谅，死忠粉心疼自家哥哥，为洗白跑断腿，也就没有精力再去顾及林兮那茬子。
凌辰在医院躺了两天，缠着绷带，出院了。
出院那天，有媒体守在医院门口采访他。他对着镜头万分忏悔，说对不起支持他的粉丝，并望自己的反面教材能给大众一个警醒，并宣布退出《妖女》电影的拍摄。
一时间众人哗然。
有记者问他：“请问您之所以决定辞演，除了这件事，是不是与之前林兮小姐的纠缠有关？”
凌辰这次没有再沉默。
“毫无关系。我与林兮小姐合作很愉快，单纯是因为我脚伤的原因无法继续拍摄，不想拖延剧组进度。如果有机会，下次我还是愿意与林兮小姐合作。”
远方被安保人员拦住的粉丝，拉着横幅，流着泪大喊：“等待哥哥重新起航！”
这一句话，此起彼伏，瞬间成了所有粉丝的统一口号。
视频的进度条已见底，这是凌辰出院时的现场采访视频，苏栗马看完有些感慨。虽然林兮的事情算是有惊无险了，但她总觉得，是自己间接害了凌辰。
如果不是那晚，她找到凌辰，说了那些伤人的话……他也不至于喝酒撞车，发生事故。
毕竟这件事里，凌辰除了因爱盲目以外，其实也没有伤害过谁。
她从来不是一个圣母，可此时此刻也生出些许自责，情绪翻涌，她的目光落在手机漆黑的屏幕上怔怔出神。
苏栗马丝毫没有注意到，季谨言推门走了进来。
于是在季谨言迈入套房时，就看见这样一幅画面——
苏栗马坐在办公桌后的旋转椅上，此时正逢傍晚，落日的余晖透过一整面玻璃窗洒进来，笼在她身上脸上发梢上，泛出温暖又恬静的光晕。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椅子里，影子在地面拖得斜长，宛如一幕油画。
季谨言不由自主地放轻步伐，不想立刻打破这份静谧。然而，她不知在想什么这般出神，他已经靠近她身侧，她都没有反应。
数秒钟静止，他脑中骤起一个念头。
他长臂一伸，拽住椅子两旁的扶手，使劲往右面一推。
苏栗马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随着椅子打着旋儿，她惊吓之余慌乱地抓住扶手，双脚在空中乱蹬，企图让转椅停止旋转。
然而事发突然，她又慌忙，挣扎了许久都未成功停住。
她只能急迫地喊着：“停下！”
季谨言双臂一撑，椅子刹那停住转动。他弯着上身，两只手臂扶着转椅两旁的扶手，与苏栗马对视，一双沁在霞光的眸子里，有情绪在沉淀蔓延。
这个动作，像是苏栗马被他禁锢在椅子中，动弹不得。
苏栗马震惊地望着季谨言。
两人目光交错，呼吸都似缠绕在了一起。
此情此景让苏栗马大脑一片空白，只机械般轻声吐出两个字：
“季总？”
季谨言保持着暧昧的姿势，岿然不动。片刻，他才幽幽开口，嗓音染了些许喑哑：“终身大事？”
苏栗马满脸疑惑。
“所以很着急？”他再次提醒。
苏栗马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她好像又被严田出卖了，她可不可以掐死他？
“我说的终身大事，指的是林兮。”她解释道。
季谨言：“你是林兮妈吗，这么爱管她的闲事？”
“目前而言，林兮的事，就是你的事，你的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苏栗马笑盈盈地看着他，企图讨好。
余晖照在她的笑靥上，无端描出一抹艳色。
这样的她落进他眼里，辗转轻缠，突起的喉结上下微微滚动，他好看的眸中瞬间情绪涌动。
气氛越来越诡异，苏栗马感觉，事态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任何的暧昧，发酵下去都会变质……
苏栗马见自己被季谨言困在椅子里，无处可逃，唯一能想到的脱身办法，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她把心一横，瞬间从椅子中站起，纤细的双臂一下环住了他健硕的窄腰。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
苏栗马的心脏都快要破膛而出，耳根羞红。
季谨言也有一瞬间怔忪。
就在他恍神的一刻，苏栗马又倏然退后两步，松开了这个拥抱。
苏栗马讪讪的，不敢去看季谨言的眼睛，目光飘在其他地方说：“谢谢季总的鼓励。”她把方才那个脱身抱，描述成了来自他的鼓励。
季谨言又怎么会品不出她的意图，挑了一下眉：“不用客气。”
“季总，你估计也乏了，先去沐浴吧，洗澡水已经放好了。”末了，她又觉得这话太过露骨，平日里不觉得，现在提起来总感觉怪怪的，于是又转了话锋，“我先去帮您收拾书房。”
在她埋着头即将走进小书房时，季谨言蓦然想起方才那个拥抱，胸贴着胸，触感软绵，感觉好像还不错……
“忘了说，你的身材还可以。”
苏栗马愕然回头，将季谨言这句话细品过后，耳根子一下红了个透。
季谨言这个流氓！
“砰”一声关门，她躲进了书房。
逃进书房的苏栗马，胸口仍旧起伏不停。
直到她听见季谨言走进浴室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她脸上的绯红未退。
她头脑凌乱，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三两步走到书桌前，假意很忙，整理着桌面散乱的文件，以期从方才那阵羞耻中逃脱出来。
一个牛皮纸袋从桌面被她扫到地上，她弯腰捡起。
纸袋正面的右下角刻着烫金的小字，季仁医院。
苏栗马有印象，这个医院似乎是季氏名下的私人医院。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又或者多么八卦的人，也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
她将牛皮纸袋重新放置在桌面上，刚转身没走两步，又转了回来。桌面一盏台灯，不偏不倚照在那一处，熨平的纸袋微微透着泛黄。
她脚步转回了桌边，被光照得透明的指尖，拾起那份文件。
她慢条斯理地一圈一圈地解开最上头绕着的绳子，然后从里头取出一张薄薄的纸。
心里默念着可不能怪她，她本不想多看，谁让季谨言刚才的所作所为，她不做些小小的报复，总觉得意难平。
薄纸上的标题便赫然映入眼帘——
亲子鉴定书！
苏栗马蓦然睁大了眼睛，书房外传来浴室门开合的声音，她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偷，瞬间心虚地放好文件，归置原处。
书房门赫然被人推开。
苏栗马做贼心虚地回头，就见季谨言已换上一身浴袍，手里拿着毛巾慵懒地擦拭着头发。
“躲在里面挖洞？”
苏栗马：“……”
幸好书房只亮着一盏台灯，她的神情在幽暗中晦涩难辨，否则她觉得此刻她一定露馅。她使劲管理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感觉面上慌张退去，她才走近季谨言，装作一声叹息：“我也想，可是这钢筋混凝结构，实在太难凿穿了。”
“……”
季谨言哼了一声，自顾自往客厅沙发走去。
苏栗马也跟了出去，带上书房门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桌上的牛皮纸袋。
天知道她吃到了多大一个瓜！
刚才时间紧迫，她虽然没有看全，可也明明白白看清楚鉴定书上有一栏写着季谨言的名字，另外一栏她没看清，只看见一个两岁……
起初她还以为季谨言年纪轻轻就有私生子了。
直到最后面，她一眼瞟到结果：经鉴定，无亲子关系！
现在她怀疑，季总可能被人戴绿帽子了……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敢给季谨言戴绿帽子的女人，她敬对方是条好汉！
可季总也是实惨，于是她看向季谨言的目光略带了三分同情，莫名就想安慰一下这个被绿的男人：“季总，你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需不需要按摩？”
“……”
季谨言见苏栗马格外殷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凌辰辞演，《妖女》剧组只能暂停拍摄。
最近这段时间，季氏娱乐部也一直在寻找替代的新男主。
季氏，总裁办公室，日光微晒。
严田敲开办公室大门，入内时季谨言正在忙，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敲在键盘上，眸光落在面前的显示屏，目不斜视：“有事？”
严田恭敬地点头：“是，关于《妖女》电影新男主的人选，基本已经敲定。”
“这些事直接找专项部门负责即可。”意思就是，不要因为这些事来烦他。
严田有些迟疑：“可是，这个人选……”
季谨言缓缓抬头，拧着眉去看严田的方向，见对方吞吞吐吐的模样，不免烦躁：“说。”
“季总，你还是先看一下这个资料吧。”
严田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选择把手中的平板电脑递到季谨言面前。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只是这张单人照一下就让季谨言脸色一沉，再缓缓向下，就是演员的基本资料，最后他的目光堪堪停在了演员的名字上——禾子珵。
他扶额，竟隐约感觉到一丝头疼。
严田小心翼翼地问：“需不需要联系娱乐部那边换人？”
食指在桌面轻叩，规律而富有节奏，半晌，季谨言从办公椅中长身而立，目光也从平板电脑上移开，神情淡漠如初：“不必了，但是看着他。如果他不安分守己，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严田应道。
季谨言刚交代完，正要重新落座，桌面上静置着的手机屏幕蓦然亮起。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是来自苏栗马的微信。
苏栗马：“季总，你午饭吃了吗？记得休息一下，不要太累哦。”
顺带发了一个“爱心”。
季谨言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个爱心上，渐渐陷入沉默。
从昨晚开始，苏栗马的表现就极端反常，除了他偶尔用余光瞥见她含着同情注视着自己以外，她还变得格外殷勤热络，今天甚至还罕见地收到了她发来的微信。
这条信息显示在界面的最顶层，昭示着从不联络的二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季谨言按了按鼻梁两侧内眼角处，一时拿捏不准对方的意图。
此时，苏栗马那边正在忐忑地等待对方的回复。
她并没有什么图谋不轨，无非就是在昨夜吃到如此大瓜之后，有些同情顶着一片青青草原的总裁大人，想对他好一些而已。
那个爱心，也是她斟酌了半天，才加上去的。
简单一句问候显得太单调，普通的笑脸，怕季谨言误会她发的是“呵呵”，思前想去，还是这个爱心尤为适合，反正她跟朋友发微信也经常会用到这个表情。
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回复，想着季谨言可能在忙，她也放下手机，自顾自起身倒了一杯水。她刚喝了一小口，手机“叮”一声收到提醒。
她慢悠悠地拿起，对着脸部解锁，息屏前是与季谨言的聊天界面，此刻弹跳出来的依然是这个界面，只是多了一条回复。
季谨言：“吃了。【爱心】”
“噗——”苏栗马没有准备，一口水就直接喷了出来。
万万没有想到，季谨言回复她的同时，还会追加一个爱心。她完全想象不出，冷面神从选择然后到发送这个表情时的场景，令她没由来地激起鸡皮疙瘩。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以后，轮到她陷入了沉默。
上下呼应的两个爱心，瞬间点亮了整个聊天界面，苏栗马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手指僵在手机屏上，不知如何回复。
她犹在思忖，“叮”一声，又是一条信息，惊得她手一颤，手机差点掉落，握稳后，再低头去看。
季谨言：“有点累，帮我按。【爱心】”
苏栗马：“按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回了这条信息。
季谨言：“你想按什么？【爱心】”
苏栗马：“那按肩膀吧……”
季谨言：“好，等我回来。【爱心】”
“……”
看着那一连串的爱心，苏栗马有些头晕，她总算明白了，季谨言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就不该同情心泛滥去同情一个连表情符号都要斤斤计较的变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季氏大楼内，季谨言发送完信息，悠闲地放下手机，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浅笑。
严田见季谨言心情似乎很好，也十分好奇，季总到底在跟谁聊天？但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偷窥季总聊天。
他正盘算着要不默默退下的时候，季谨言悠悠开了口：“我记得，这个软件的研发公司，与我们有个项目在合作。”
严田瞟了一眼总裁手机屏幕上的聊天界面，点了点头：“是的，有什么不妥吗？”
“联系他们负责人。”季谨言的目光始终落在手机上，没抬起来，“让他们在内置表情包里，多加几个爱心图案。”
严田：“……”
爱心不就一个形状吗，怎么多加？
“季总，爱心差不多都一个形状吧。”
他小心翼翼地说完，就接到了季谨言一记眼神杀，瞬间改口应道：“好的，我这就去办。”红橙黄绿青蓝紫，大不了他再弄个七彩的爱心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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