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非不知道杨国府说这句话的深意,但他至少明白了一个意思。
手掌一翻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枚椭圆的玉坠,玉坠上刻着一只狰狞的凶兽,赫然是神护府门前所里的灋兽。
“晚辈想请前辈保护一个人。”
荆非小心说道,待话说完,后背已是湿成一片。
当拿出玉坠的时候,荆非突然感觉周身一紧,本就寒冷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愈发冰寒,落在额头的雪花没有化去,花瓣棱角划过皮肤隐约能感觉到刀锋般的锐利。
而当荆非开口说话时心脏骤然收缩,每一个毛孔都如针扎般刺痛,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来自于三尺之外的杨国府。
高大老人动了杀心......
杨国府在风华正茂的年龄做着削人脑袋的活计,年轻时他曾气盛、孤傲、自负,他觉得没有他削不了的脑袋,即便有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石匠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达到大师水准,对于好多人来说是一辈子的事,但对于杨国府来说只需要三天。
三天时间杨国府分别在三家石雕店观摩了石狮子、盘龙石柱、青玉女神像的雕刻。
第四天,杨国府以石匠的身份进入了那座后来改变一生的府邸,当他用血刺抵着一方巨贾后心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
她是巨贾最疼爱的女儿,是整个郡最美的女子,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心被融化了。
他曾坚定的认为血花是世上最好看的花,当利刃从目标心口拔出,炙热的鲜血在衣服上快速盛开,花开的迅速,红的妖艳,美的不可方物,每一朵血花都是那么独特。
而遇到她后,他发现了比血花还要好看的花。
她笑的时候是桃花,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是玉兰花,睡着以后是海棠花,眉头轻皱时是蔷薇,泪珠如玉更胜梨花。
杨国府清楚的记得,在他准备刺杀她的父亲时她脸上的惶恐与难以置信,那应该是一朵较弱的雏菊吧!
那是杨国府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失手,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出手,他将原本要刺入巨贾后心的血刺刺入了自己胸口。
那一刺,还了组织的恩情,也结束了兢兢业业十八年的刺客生涯。
也是那一刺,刺入了她的心扉。
他又一次见到了血花,处子之血,原来是盛开的玫瑰......
从那时起杨国府便不在杀人了,他怕手上的血腥味玷污了那朵只属于自己最玉洁的花蕊。
后来有了孩子,再后来有了孙女,对亲人的呵护似乎会随着血脉流传,他不想再杀人,杀无辜的,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他喜欢揉捏媛媛的脸蛋,所以他不想再手上沾血。
挑灯人两个派系一个主杀一个主保护,若荆非想让他做白灯笼,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先挑了荆非这盏灯。
听到荆非要自己保护一个人,杨国府畅然的同时又有些遗憾,遗憾没了杀死荆非的理由。
入了挑灯人就意味着永远活在黑夜之中,往后再难如现在这般与宝贝孙女尽享天伦了。
杨国府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要保护谁?”
“张景昌。”
“谁......”
杨国府气笑了。
“你让一个老头去保护另一个老头?”
动手的念头在只言片语间又有复燃的苗头。
听了杨国府的话荆非也有些脸热,厚着脸皮笑道:“修行路上皆为道友,只有达者为先,年龄算不得什么。”
杨国府仰着头望着满天铅云,良久才说道:“可以,但你要保证我儿子能进入神护府总府。”
这会儿轮到荆非惊讶了。
“令郎在神护府当差?”
“犬子姓庞名承运,随她母亲的姓。”
荆非有些无语,这唱的是哪出?官兵儿子贼父亲吗。
“前辈指的可是今年七月份各地方神护府考核?”
杨国府点头。
“三年一小考,十年一大考,今年考核乃是大考,按惯例考核人员虽为神护府总府,届时监察人员必定会有城主府同行,晚辈虽入得刑审司没几年,也算有些脸面,但此事怕是难以出力。”荆非微微摇头道。
“哼,论功绩犬子当然有十足把握,怕就怕鱼塘太大里面的水清浊不一。”
“若是这样的话,前辈尽管放心,晚辈自会将此事办妥。”
杨国府听了微微颔首,随即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荆非见此,略一思量便心中了然,随后开口说道:
“前辈可是放心不下媛媛,晚辈可以将您孙女送到铁拳会,也算与果儿那妮子相互有个照应,以果儿赤焰坛主关门弟子的身份足以保证无忧。”
杨国府深深的看了荆非一眼,让自己保护张果儿的爷爷,又让张果儿保护自己孙女,如此一来双方就彻底绊到一块了。
想通了各个关节,杨国府郑重说道:
“好,此事我应下了,现在该说说让我保护张景昌的原因了,你的敌人是谁?”
原本一直面带微笑的荆非这时收起笑容,沉声说出三个字。
“舍身殿。”
“啥玩意儿?”
杨国府顿时从石凳上面蹦了起来,以一种吃了苍蝇的表情望着荆非高声叫道。
“哈哈哈,前辈不会是怕了吧”
荆非用拙劣的激将法掩饰着脸上的尴尬。
杨国府缓缓闭上眼睛,任由洁白的雪花飘落在脸上,然后慢慢化去,满腹的无奈在此时都化作四个字。
“我干你娘!”
一声问候,努力压制多年的瓶颈再也绷不住了,县城上空的飞雪蓦然间停在半空中,如同时间静止,又似空间冻结。
三个呼吸后,漫天白絮化作冰凉细雨直坠大地。
荆非闭着眼仔细感悟着杨国府突破炼神境的那份神意,良久,睁开眼轻声赞道:
“好一个破镜如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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