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梁净川来了个电话,他放下纸盘,回自己房间接听。
工作方面的事,聊了好一阵,打完出来,客厅里不见了蓝烟的身影。
房间门都是开着的,他环视一圈,都没找见。
“……蓝烟呢?”
应声的是梁晓夏:“烟烟说她下去买点东西。”
梁净川“哦”了一声,脚步已拐向沙发,又停住,不受他控制地,转向了门口。
“她去买什么?”
“没说。”
“我去看看。我也要买点东西。”
梁晓夏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梁净川穿上外套出门,夜里寒风更为砭骨。
他本是往小区大门方向走,想了想,换了个方向。
小区侧门附近有棵梧桐树,据说是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了,在小区建设之前,就已经立在了那里。
或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小区里没什么人,常有儿童玩乐的沙坑和秋千架,也空空荡荡。
越过沙坑,梁净川一眼看见站在梧桐树下的人。
她两手抄在外套口袋里,背靠着树干,低着头,似在一下一下踢着树下石砖缝里冒出来的野草。
她穿的是一件灰色的棉服,此刻,好似与树荫彻底地融为了一体。
梁净川的记忆里,蓝烟并不是从他和梁晓夏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开始针对他。
最初,她对他只有与梁晓夏别无二致的客气。
转折发生于他高三那一年的中秋节,那顿晚饭,虽稍有生疏,但也算和谐。
就在蓝骏文同梁晓夏一起切分月饼的时候,蓝烟跑掉了,跟今日一模一样的借口,说要下去买点东西。
那天他牙膏用完了,紧跟着她下楼,却发现她并不是朝门口超市去的。
那时,她就是来到了这棵树下,站在此刻同样的位置。
不同在于,他那天没有像此刻这样藏匿自己的身影,反而多管闲事地上前,询问她怎么了。
自然,只换得她恶狠狠的一句“关你屁事”。
梁净川站在滑梯后方,远远地凝视蓝烟的身影。
这么多年,她的行事方式,明明从未变过,为什么他没有第一时间解答出来——
她真正不能接受的,从来不是别人获得了幸福,而是她自己也成了那种世俗的幸福中的一员。
她作为已逝之人的遗孤,始终怀有某种“不配幸福”的羞耻。
父亲没有做到的事,她认为自己必须代替他做到,成为长久铭记的殉道者。
梁净川没有贸然上前,只是隔着夜色注视着她。
心里并无一点原则如此轻易就能被打破的懊丧,只有心甘情愿的认命。
她怎么会投降。
一直是他,无望地想要成为她的俘虏。
哪怕师出无名。
蓝烟没有待太久,绕去超市,买了一支洗面奶,回到家中。
梁晓夏跟蓝骏文正要出门,说跟朋友还有个约。
“你们晚点睡,回来给你们带夜宵,特别好吃的馄饨。”梁晓夏笑说。
蓝烟微笑说“好”。
两位长辈都出门了,蓝烟没什么要跟梁净川独处一室的必要。
径自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支上平板电脑,一边看剧,一边玩薛梦秋推给她的一个手游,文物拟人的战棋游戏。
手机用了三年了,一开大型app掉电就很快,没一会儿,电量就不足20%。
充电器在客厅里,她不得不出去一趟。
门一打开,听见外面梁净川在跟人打电话。
“……没事珊姐,我去医院检查过,一点事都没有。车是公司的车,还在定损,到时候保险会赔……你别这么客气,回来请我吃顿饭就行……是的,他们都这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行,你去忙吧。”
电话挂断,梁净川站起身,正要去洗手间,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蓝烟看着他,“……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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