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若是贵重之物,庄聿白是断断不肯收的,索性只带些寻常实用物件。有人腌制了两坛酱菜;有人带了自己亲自绣制的抱枕套子?、手炉套子?、荷包等;有人送来家中自制罗绢布匹;有人去寺庙求了观音送子?的挂画……琳琅满目,满目皆情。
起初庄聿白不时中断梳妆,拖着厚重礼服走到门?外,与众人一一道谢,并请粟哥儿?帮着登记在?册,以便日后逐一答谢。
众人见状,恐怕耽误了庄聿白的正事,也便只敢悄悄的来,远远看一眼?庄聿白的背影,放下东西就?走。
启明星渐渐暗下去时,竹舍院外的编外“嫁妆”已经堆得山高。根本记无可记,查无可查,哪里分得清是哪个送来的。更让众人犯难的是,九十九抬嫁妆是薛启辰带来的薛家小厮在?负责抬运,而这多出的“祝福”,一时找不到送嫁的人手。
天色逐步放亮,家中有车辆的乡邻,自觉将加入送亲队伍,或赶牛车,或牵毛驴,有的挑起货郎担,再不济用背篓帮忙运送。
庄聿白见状,鼻头一阵发酸。
自己刚来时,在?这片土地?上,在?这个时空中,不仅一人不识,甚至连条合身的裤子?,一顿像样的饭食也吃不上。可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和自己有了关系,甚是有了牵绊,他们?也以自己能想到的最高礼遇来爱护自己。
这层甜蜜的关系网,让人感慨,也让人安心。
不过庄聿白最为感慨,甚至一直不敢相信此事为真的,是自己竟然?要?在?此成亲了。
云先生、牛婶、柳婶、粟哥儿?,还?有薛启辰,笑盈盈围在?自己身边,这份喜悦是发自内心的,这份亲切和熟悉,让他没来由地?也跟着想笑。
庄聿白抿了口?茶,茶汤的清幽让这份缥缈悬空的感觉,找到真切实感。也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层又一层衣衫加在?自己身上,一件又一件头饰戴上自己冠帽。那朵园中新采撷的大红色牡丹插上琥珀色鬓发时,欢快高昂的奏乐声透过阳光洒金的窗棂穿了进来。
是接亲的队伍。
“时辰到了么?怎么这样早!”庄聿白一惊,猛地?站起身。肩膀一重,又被按回椅子?上。
“看来是新郎官等不及了!想早点?将人接回家!”众人手上节奏加快,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薛启辰也紧张到有些慌脚,只一味给庄聿白塞吃的:“再多吃点?,多吃点?。”
“喜结连理”的御赐匾额,戴上大大的红绸花,气派地?走在?队伍最前方。
接着是一个鼓乐班子?,各个穿红着绿,甚是喜庆,原本请了九人的班子?,谁知听闻是这二人成亲,其他鼓乐之人,纷纷加入进来,人数扩大了三倍不止。哪怕权贵娶亲也用不了这么多的乐人。
紧跟着的是一匹妆裹一新的高头大马,此前制作弩机的老铁匠专门?制作了一套马具为二人道喜。叶片型当卢中间透雕着蝙蝠、寿桃、葫芦等代表福禄寿喜的经典纹样外,还?有童子?抱鱼的形象,祝福新人家有余庆,早生贵子?。
孟知彰端坐马上,手中的缰绳握了又握。家中离竹舍并不远,孟知彰却觉得像走了数年。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竹舍的方向,恨不能一个扬鞭冲到竹舍。不过今日这场合,他急不得。
夹道皆是来道喜的相亲,孟知彰一边拱手向众人道“同喜”,一边不时问跟在?身边的牛二有。
“我的冠帽,正不正?”
迎亲队伍到达竹舍外,乐班奏乐声中,哔哔啵啵的鞭炮声响了又响。七八个跳跳蹿蹿的小孩子?在?爆竹烟气中钻来钻去,捡拾福袋、糖果、饼饵和铜钱,欢笑声不断。叽叽喳喳,像一朵朵快乐的小喇叭花。
孟知彰忙翻身下马。儿?时便长于云先生家门?前的那丛茂竹,此时越发苍翠,也越发可爱。
素来持重沉稳的他,此时第一个念头竟是跑进门?去。不过刚行两步,便住了脚。抬手理理衣衫,顿了下,回身看向牛二有。
牛二有会意,忙笑着点?头,很好,冠帽也正,衣衫也齐,“琥珀哥哥看到,一定喜欢。”
孟知彰听闻,脚下更加轻快,正要?跨进大红喜字高挂的正门?,薛启辰带人从中吵吵闹闹拦了出来。
“聿郎呢?”
孟知彰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觉赧然?。人,还?能在?哪儿?。自然?是在?舍中梳妆等自己来迎亲。
薛启辰笑着端起一盏酒:“呦!新郎官来咯!只知道催今日若想见到你的聿郎,可要?先过我们?这一关!”
随着拦门?酒递上院中人潮跟着往门?口?涌,庄聿白不觉循声望去:“是不是孟知彰来了?”
一旁指点?规矩的喜娘笑说:“是!是新郎官来了!不过使?君莫急,尤其整个婚仪过程中,这面纱千万不能摘。不吉利。”
庄聿白点?头应着,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门?外:“怎么这么多人拦门?,孟知彰的酒量……”
一旁人笑说:“使?君这是心疼了!拦门?用的酒云先生特意准备的,红红的葡萄酒,看着喜庆。依照孟大人这体格,喝上一缸也不会醉的,耽误不了晚上的事。使?君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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