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即便你?离了我这里,即刻便去报官,也休想查出什么。倒是然公子?要小心了,我会?反告你?一个诬陷,再花上些银子?运作一番……然公子?即便没有一场牢狱之灾,流放之苦想来也要尝一尝的。我见?然公子?年轻,也是个明白人,才将这肺腑之言掏出来说与你?听。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就不想想家中阿叔了么?”
“有事冲我来。不要动我家人。我阿叔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而且这药剂之事他根本?没参与,他什么都不知道……”
提到卓阿叔,然哥儿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变得气愤焦躁,两?个小厮方将其控住。
九哥儿眼眸震动几下,心中几种情绪猛烈撞击在一起。
方才展示各种刑具时,然哥儿虽紧张却也一副大义凛然之态,即便真的用在他身上也绝不喊疼的架势。可一提卓阿叔,便换了个人。足可见?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阿叔,在他心中分量绝非常人可比。
九哥儿心中酸酸的,他提醒自己应该高兴。是这位阿叔将他带大,且待他极好,然哥儿才会?这般紧张对方。自己不在场的这十?余年,不论富贵贫贱,能?有人给然哥儿一个安稳的地方平安长大。九哥儿高兴,也感恩。
日头又?高了些,已挂上槐树稍头,光线也越发刺眼。
九哥儿缩了缩,很快收回视线,将目光转向赵管家:“赵管家,笔墨。”
“什么?”
赵管家方才只顾着看眼前这场戏,已然忘记此次前来的主要任务。九哥儿一提醒,他方如梦方醒,忙走去窗前的桌案前铺纸研墨。
“然公子?,开?始吧。”九哥儿俯身下来,将沾满墨汁的一管紫貂笔递给然哥儿。
然哥儿别过?头去,未接,也未答言,只梗着脖子?。还是那?个倔脾气。
九哥儿见?对方不接,直起身对着赵管家苦笑两?声:“现在的人,年轻气盛,最容易意气用事。”
赵管家跟着讪笑,满是褶皱的眼袋又?长又?肿,脸上也早带了疲惫。昨夜被?叫起来跟着骆睦到惩戒堂听骆耀祖和?这九哥儿当堂争辩,好不容易事情结束并将骆睦送回后院,谁知一声令下,他又?被?指派到茶坊来现场看着。
他年纪大了,不像这些小厮小哥儿,身子?有些挺不住。不由用袖子?掩着,偷偷打了个哈欠。谁知竟被?看过?来的九哥儿直接逮个正着。
“再去给赵管家制盏茶!”九哥儿作为待客之主,竟然出现缺茶少水的情况,着实应该动怒。他又?问向另一小厮,“点心呢?这怎么一块也没看到?难道说赵管家不配吃我们茶坊的果?子??”
小厮们一时怔住,忙应着,分头去忙,制茶的制茶,备点心的备点心。
房间内脚步杂乱起来,衣裾在然哥儿面前翻飞,就是在这小小的喧闹中,然哥儿觉得有目光看过?来,他一抬头,撞向不知何时望着自己的九哥儿。
很黑的一双眸子?,很深,情绪莫测。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然哥儿脑子?昏昏的,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对眼前这样一个蛇蝎美人产生亲切之感。明明对方和?那?刘安是一伙的。明晃晃的长针和?那?浸水素帕还摆在案上,自己不过?任人宰割的鱼肉,怎么会?觉得这九哥儿是故人?
然哥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认清现实。
可对方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去抓对方的衣角,甚至说,想去……抱抱对方。
这个念头一出,然哥儿不由打了个冷颤。一定是昨日的蒙汗药弄坏了脑子?。一定是。
九哥儿请赵管家落座,又?赔了不是,说了几句招待不周之类的话:“若不嫌弃,或者您在这坐塌上歇歇脚?我看这然公子?脾气硬得很,估计还要有一会?子?呢。”
“九公子?客气了,老朽撑得住。只是这时间……”赵管家吃力转身往窗外看了看。
阳光明亮,日头高挂,今早九哥儿在家主面前立下军令状时,给到的时间节点是午时。
赵管家这是在提醒九哥儿。
阳光刺目,似乎灼烧到九哥儿的眸子?,他的心跟着揪了起来。时间确实是不多了。
若然哥儿坚持不写,真的要对他动手吗?
九哥儿余光又?扫了眼长案上的那?些刑具。每一样他都熟悉。
熟悉它们的用法,熟悉用在何处才看不出痕迹,更熟悉怎么用才将痛苦放到最大,让受刑之人不堪其苦,而甘心臣服,为其所用。
倒不是他九哥儿用这些东西惩治过?多少人,驯服过?多少人。
因为这些是伶伎训练的常规课程。他就是在这些刑具下,活过?来的。每一件,他都尝过?。每一种苦,他都清楚其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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