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乙顿了顿:“万一, 我是说万一,万一哪天你俩遇上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届时你怎么办?”
是继续待在原地死撑、还是干脆放任情绪决堤?
甚至于恢复刚回榆城那会儿的状态,成天无所事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邢南始终稳如泰山的表情终于隐隐有了点要崩裂的预兆。
他虽然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他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
但近来和谢允相处的种种片段在脑中闪过,邢南最后只叹了口气:
“是啊,我怎么办呢。”
要是真的完全不在意,他今儿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间诊疗室里。
邢南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对自己的迟疑、不安、以及所有一切乱七八糟想法的、嘲笑。
话题是怎么一路转到这个方向上的、他的潜意识起到了多大的引导作用,已经不重要了。
再清晰不过的利害关系,到这份上了还在自欺欺人,刻意去寻求他人的同理。
邢南,你好差劲。
但是程乙却没笑。
程乙屈起食指,抵了下眼镜架:“你今天来就为了这个吧。”
“你的目的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宋章叼着烟转向谢允。
两人面前的桌上摆着方才她叫人去买回来的烤串,此刻还在滋滋冒着热气。
谢允手上一串烤五花捏了半天,竹签抵在脸侧留下一小片油晕,心思明显没放在它的上面。
听到宋章的话,他捏着竹签的手指下意识地加了力,签子连带着烤得椒麻的肉片一起在他的指尖打着转:“……有吗?”
宋章看着他:“李知瑞骗你你会怎样?”
“这能比吗,”谢允说,“李知瑞就一傻小孩,他能干出什么……”
“那我骗你你又会怎样?”
谢允把玩烤串的动作一顿:“我……”
“要是李知瑞敢骗你,小事骂一顿大事少不了一顿抽,我骗你你能跟我呛三天,在这种事上就算唬你的是阿姨,你少说也得撂半天的脸子,”
宋章随手把烟灰磕在装烧烤的泡沫盒盖上,“怎么到邢南身上,就变成算了吧没关系甚至还反过来担心人家跟你生气了。”
“……”
清晰得让人慌乱的思路。
咔。
谢允手上的竹签被从根部撇断,剩的大半根串倒下来,在他手背上弹了一下,最后直生生地掉在桌面上。
“有点东西不吃非得在那玩玩玩玩玩玩玩玩,”宋章拿起手边的抽纸就往谢允身上砸,“给我收拾好捡起来吃了。”
谢允看着自己面前一手一桌的油,一边有些心不在焉的收拾,一边低声道:“他和你们……也不大一样吧。”
“是不一样。”宋章冷笑了声。
“他是温室里长大的,他是豌豆公主,你是英明神武的王子殿下,一天天的什么都不用干职责就是守着他。”
“我是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啊……”
谢允看着她没说话。
“我比他小几岁,也没人家那眼界,揣度的也许多少有点出入,但是你知道你这行为要落我头上我会怎么评价吗?”
“……矫情。”谢允叹了口气。
邢南是成年人。
邢南是“少说比他大半轮”的成年人。
两个成年男人凑在一块儿,就算有什么矛盾说不开的,要么干脆闹掰了别往来,要么吵一架打一架的也就过去了。
单方面小心翼翼的退让和纠结只会让双方都觉得不自在,更何况邢南一开始就对他有些越界的行为表达了不少的意见……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实在觉得他俩目前的相处模式存在问题,而且这问题已经逐渐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他也不至于主动和宋章说起这些。
明明在他眼里邢南并不脆弱、很有主见到了关键时刻也能靠得住,但是一到这种时候,他就是……
“谢允,”宋章突然道,“你对他到底是有冲动想接吻上床的那种喜欢,还是对一个和你较亲近的年长男性的移情,你分……”
“我分得清。”谢允打断了她。
话脱口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无疑是被冒犯了的不爽——
难道就因为我爸走得比较早、就因为邢南恰好比我大几岁、我就非得是因为缺乏父爱无法自拔了才赖着邢南不肯挪步吗?
但当再反过来问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又不确定了。
真的……分得清吗?
好奇、探究,怜悯、关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确实难追溯,但彻底意识到并承认自己喜欢邢南,是因为那个带着温度的拥抱。
因为邢南的几句话。
因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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