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大家都羡慕的,第一个考上东京的大学生。
许多人都来送我上飞机。
他们已经完全忘记了十来年前发生的事,高高兴兴对我说着鼓励的话。
看到我撕开蝴蝶翅膀,尖叫着跑开的童年玩伴忘记了;背地里窃窃私语,吃下了虞美人种子,腹泻了许多天的大人忘记了;整日整夜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爸爸妈妈也都忘记了。
我也全部忘记了。
我像一个“正常人”,开始学习“人类”的行为。
我为自己定公寓,交朋友,做饭,学习,照顾自己的起居,定时去心理医生那里报到吃药,以免哪天又想起那种轻飘飘的感觉。
起初,我总有些事情不懂,不适应大城市里人流密集的生活,我不知道该怎么与人相处说话。
在地广人稀的乡下,压抑克制扭曲的黑色欲望并不困难。
可这里,有太多诱惑了。
他们每一个都光鲜亮丽、摩登时尚,多么……
我吞咽着唾液,低着头在拥挤的人潮中逆行。
多么、多么适合被摧毁啊。
预订好的公寓跳单,鸣人邀请我去他家暂住,直到找到新公寓。
小樱说我总是说敬语,太拘谨啦。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事实真相:我只在书本上学到与人相处的方法,照本宣科在开学第一天询问看似迷路的鸣人是否需要帮助,才交到了这么多新朋友。
书上说,对人要有礼貌。
我努力学了很久敬语的用法。
我差点就融入社会中,成为鸣人小樱那样,令人憧憬的,真正温暖善良的人了。
就差那么一点儿。
在那个啤酒肚主管第一次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的那个瞬间,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
他身体摇晃起来,踉跄了一下,猛地往后摔倒在了地上。摔了重重一跤,惊骇欲绝地瞪着我。
我局促地将他搀扶起来,询问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了我几秒钟,偷偷松了口气。
那天下班回家,我注意到公寓楼下,雨后的绣球花开得正盛。
原先我在家中种了一些盆栽,不,不是的,我没有想太多,我不会再染上“坏习惯”了,我只是、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剂量不足以伤害任何人,最多是一些……一些小动物。
但楼下那丛绣球花,我在第二天早上通勤时又路过了。
它们又多、又好看。
漂亮的花都是有毒的。
不。
不不不。
我紧张地把脑袋沉在水面下,在浴缸里像鱼那样吐泡泡,拼命掐着自己掌心,忍耐着。
我不会再找回那些被我埋下的瓶子了。
鸣人和小樱会对我失望的。
或许就是从那天开始。
我不再敢看老家发来的消息。
我竭力克制着、压抑着、隐忍着。
我遇到了很多很多好人,交到了许多新朋友。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
我不想令其失望的人越来越多。
不想让信任我的鸣人小樱对我失望,不想看到把重任交给我的带土和斑对我露出失望的眼神。不想让照顾我的鼬和佐助失望地看着我。
不想让对我那么温柔的人离开我。
我总是让真正关心我的人失望。
我拼命地、努力地、克制那些“不应该有”的坏想法,做一个好孩子。
果然,就像妈妈所说的,好孩子可以被奖励,童话里的纯洁善良的公主最后总能过上永远幸福的生活。
只要认真工作,就能被看见。
我差点就成功了。
直到鼬那天提醒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药了。
是从哪一天开始呢?
我想了很久。
发现是从那天在仓库里,遇见因陀罗开始。
腥甜的血肉香气。
伤害活物的欣快感。
指甲划过温热强健、充满活力的肌肤,猩红色的血液渗出伤口的柔软黏湿触感。
撕裂伤口,将裹满鲜血的手指挤入狭缝间,侵入他,感受他,探知他血管的涌流、肉脂的温度、骨骼的温润。
掌握他喘息的频率、心跳的节奏、汗水的温度。
操控他。
主宰他。
引导他。
他在第一眼就看穿了我,知晓我所有的秘密。
他在引诱我。
他明白我压抑已久的渴望。
引导我释放。
火焰噼里啪啦燃烧,在夜幕中映照出金红色的光。
仿佛初升的朝阳,又犹如坠落的夕阳。
那股久违了的、在层层泥土掩埋的地下蠢蠢欲动了十多年的感觉,又渐渐浮现了。
牙龈在发痒,宛如在生长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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