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业狱百里之外的地方停下来,即便相隔甚远,业狱的气息仍然让他们心下生出不安。
祝欲眯眼瞧着那漫天黄沙,转头道:“就到这里吧,谢霜。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回仙州吧,不必再送了。”
“你等等!”
谢霜头脑一热帮了人,临了却慌乱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祝欲,我想了想,你还是别进业狱了。我们……我们来得太急了,什么都还没想好,这样不行。”
她有些语无伦次:“而且,而且你还没和宣业上仙告别,对吧?我、我……我们回仙州吧,好歹你见了人再……”
“谢霜。”祝欲反而异常冷静,笑着安慰她道,“你不用怕,我不会拉你一起进业狱的。”
“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但是,但是……”
谢霜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只是有一个念头,她后悔了,她后悔一冲动就将祝欲带来这个地方。
就如同当时在祝家的送丧礼上,她也是这样冲动,轻易就说出了伤人的话。
她已经伤过祝欲一次,怎么能再送祝欲进业狱?
“我……”谢霜抓着人不肯松手,却说不出话来。
祝欲掰开她的手,道:“好了谢霜,回去吧,没关系的。”
谢霜怔然一瞬,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再次抓上祝欲手臂。
“我错了祝欲!”
她这一声又急又快,祝欲疑惑地回头看她:“什么?”
话已经说出口,再怎么遮掩也没用,谢霜一咬唇,坚持将早就该说的话继续说下去。
“我说,是我错了。祝欲,在祝家的时候,我说你疯了,说你没良心,这些话是我说错了,我收回,我全都收回,我不该那样质问你……如果知道你是因为魇才……我一定不会说那些话。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你别进业狱,你会死的,你会死的祝欲!”
说到后面,她已经止不住地流下泪来,正如那日在祝家一样。
只不过那时她是为祝欲的爹娘在哭,今日她却是为祝欲在哭。
但其实两次该哭的人都不是她,她更像是在替祝欲流那些祝欲不能流的泪。
祝欲却只是静静看着她,唇边挂着一抹很浅的笑。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当时在宴春风,谢霜说什么要收回以前那些骂他的话,要他一句也不要信,一句也不要记,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是谢霜,你知道吗?哪怕是现在,我知道我是因为魇才不为爹娘的死感到伤心,我也依旧感觉不到难过。”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缺了一块,我试过,填补不上。”他轻摇着头,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只是在陈述。
“但是谢霜,这不是因为你。将来若我活下来,我或许会因为你说过的那些话悲痛欲绝,但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困着自己。”
言罢,他再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踏入风沙,仿佛就此一去不回。
过了很久,谢霜才怔怔地问:“你不怕,再也见不到他吗?”
风沙迷眼,她已经看不到祝欲的身影,但问出这句话的下一刻,她似乎听见了一道声音被风托送而来——
不,我一定会回来见他的。
第93章 风起正是别离时
令更当年受二十八道雷刑, 罪在偷盗神木,使仙州塌毁,殃及无辜生人, 令更自知有罪,自愿上斥仙台受罚, 而天道亦认为他有罪,故劈碎其神魂, 剥去其仙格。
但宣业不同,他如今走上斥仙台, 是修仙世家和仙州推波助澜的结果。
当然,这也是借着天道的名义。
仙州知道他的能耐,一道雷刑不足以重伤他, 所以此举为的并非是“罚”,而是要让他“认错”,好给修仙世家一个交代。
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 宣业上了这斥仙台便再没下来。
因为天道判他有罪。
而他没有一丝悔改之心。
于是天道将他囚锁在斥仙台, 誓要他认错悔改。
这样的结果仙州始料未及,就连宣业自己也没料到。
不同的是, 仙州震惊的是他没有丝毫悔改之心,而他惊讶于天道竟真的认为他有错。
斥仙台是天道的微末一角所化,为的是稳固仙州,警示众仙。仙州能将人送上斥仙台,但放不放人是天道说了算。
仙州的本意只是稍作惩戒,如今天道不肯放人,只要宣业不肯松口,一道雷刑便要变成二十八道,逐日增一道, 等二十八道雷刑落完,怕是要神魂尽散,如当年的令更一个下场!
一时之间,急的反而是仙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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