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这种差事,往日里常常是童子在做,但眼下境况不同,魇乱不是小事,平乱更是艰难。
但魇乱也有轻重缓急,有的地方穷凶极恶,有的地方清闲安逸,因此哪块地儿划归哪位仙,这事就不好说了,容易得罪人。
而且,每位仙的性情好恶皆有不同,飞升前没准同哪块地儿有过嫌隙,更是没法一一照顾到,只能以能力强弱做个简单的划分。
负责划地的仙只敢动笔不敢说话,便只能求着明栖揽下这桩差事。
明栖在仙州一向受欢迎,同谁都有些交情,他去传话,自然没人找他的不快,最多也就是玩笑着埋怨两句,出不了什么岔子。
明栖此行拜访拾落花,便是来给离无传话的,要她出仙州去平魇乱。
结果看到云惬的来信,真是一个头九个大,登时就“哎呀”一声犯了愁。
花川近日也是魇乱颇多,尤其是浮山那一带,这地儿原是划给了云惬,明栖还想着等会儿去报信,谁曾想云惬竟是没回仙州,也不打算回仙州!
“虽然说是情有可原,但这信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明栖没忍住跳起来,手中折扇可劲地给自己扇风降火。
离无倒是淡定坐着,还能给他出主意。
“既是云惬去不成,仙州也不只他一位仙,你换个人便是。”
“离无啊……你说得倒是轻松,仙州就是再大,也没人想平白无故领一桩麻烦事儿啊。”
明栖唉声叹气,又破罐子破摔地坐下来,喝了口酒聊以慰藉。
“你这酒倒是不错。”
明栖这性子,去谁的仙府都会说人家酒好喝,因而离无没承他的称赞,只道:“未必没人愿意领这桩麻烦事。”
“嗯?”明栖从酒里抬眼,“你说谁?”
离无道:“宴春风那位。”
“宣业?”明栖约莫是想起什么,微皱了下眉,“他怎么会愿意?虽然这事交给他定能办妥,我若是求他,他倒是也会去,但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和他可是至交好友,这种缺德事我可不做。”
他并没有细说这事怎么就“太欺负人了”,只一味摇扇摆手,不肯接受离无的提议。
离无却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道:“你又怎知他不愿?”
明栖无奈地看她一眼,想解释什么,又欲言又止。
自徐家一事后,不管是修仙世家还是仙州,有关宴春风这对师徒的传闻只多不少,仙州为了让二人避嫌,划地时尽挑些穷山恶水的偏远地方,还严令只能宣业一个人去,勿要让旁人一道身陷险境。
说得好听,不过是想方设法将这对师徒分开罢了。
仙州不知祝欲身上有魇,只以为宣业不愿这个徒弟涉险,这才只身去平魇乱。可明栖却清楚,倘若祝欲身上无魇,宣业一定会将人带在身边。
魇乱越严重之地,邪气越重,越容易激起祝欲体内的魇发作。宣业将人留在仙州,不过是借着神木气息压制魇,和仙州那些规定没有半点关系。
这样一来,宣业能待在宴春风的时间寥寥无几,想见人都见不够。
想到此,明栖又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愿。你是没见着他这几日的样子,每次回宴春风都匆匆忙忙的,折腾得够呛。”
离无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他想必更乐意去浮山走一遭。”
“这怎么可能……”明栖话说半句,见离无微微抬眸睨他一眼,顿时福至心灵。
“……你是说,让祝家那后人也一同去?”
离无微颔首,不置可否。
明栖悠悠然起身,左右踱步思索一番,回身道:“离无,你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左右这本来是云惬的差事,推给宣业,反倒是仙州欠他一个人情,届时他要带谁去,仙州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他开窍,离无敲了敲酒盏,示意他坐下来。悠悠道:“所以这事,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解决了这桩麻烦事,明栖方喜笑颜开,兀自给自己添了酒,以酒敬茶,笑道:“果然是皆大欢喜!云惬留在长明,宣业也能见到人,仙州还无话可说,这招一举三得!离无,你可真是好聪明啊!”
他夸赞得真心实意,一杯酒饮尽,脸上的笑却忽然一僵。
“不对……”
“离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栖探过身去,满眼惊讶。
宣业和祝家后人的事虽然传得风风雨雨,但到底是传闻,没有实证。加之修仙世家送来的信鸟全被十命按在正机缘,所以这事再怎么传,也只能当传闻,不能当真。
可离无说宣业愿意去浮山,倒像是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这么笃定。
“我可没有同你说过此事啊。”明栖赶忙摆手,又猜道,“难不成是小十命告诉你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小十命若要将此事抖出去,便不会按下信鸟,将那些信烧个精光了。
“离无,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明栖百思不得其解。
离无缓缓放了茶杯,终于开口:“偶然路过,瞧见了。”
明栖:“瞧见什么?”
沉默片刻,离无才淡声道:“宴春风的窗下是个好地方。”
这话没头没尾,明栖听得不明不白,满脸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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