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说是仙。
仙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白得有些骇人。
叶辛稀里糊涂的被人撞倒,又稀里糊涂的被仙扶起来,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等他回过神来,撞他的人已经跑下长阶去了,而扶他的仙也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叶辛往长阶下看了看,犹豫了一会,还是赶紧追上了前面的沉玉。
仙的到来引起了一阵轰动,祝家院内的所有视线都聚了过来,纷纷作礼。
***
祝欲一路上没停过,冲到宣业面前时甚至没刹住脚,肩膀结结实实撞在宣业胸口。
宣业扶他站稳,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时道:“没人追你。”
祝欲耳根早就红了,好在有帽帘遮着,看不出来。
“是没人追。”他微微仰起头,“可是有人认出我来了。”
“谁?”
“谢家兄妹,还有叶辛。”
“有仙看到你么?”宣业又问。
祝欲仔细想了想,他在祝家院里并没有看到过仙,便摇头答:“应当没有。”
宣业微微颔首:“没有便好,除了仙,没人能看出来你身上有魇。”
听他这么说,祝欲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很快,他又翻出两颗丹药,自己吃了一颗,将另一颗递向宣业。
经此一事,他再也不会相信斗笠能遮掩身份了。
宣业问他:“这是什么?”
“改颜丹。”祝欲说,“得委屈你一下了上仙,若是你被人瞧见,我也会被认出来的。”
以前倒是没人知道宣业上仙长什么样,但出了徐家那事,今后怕是谁都认得宣业上仙了。
宣业却没接那丹药,而是抬手撩起了祝欲的帽帘。
他只是轻轻挑起帽帘一角,动作轻缓,祝欲却怔了一下,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怎……怎么了,上仙不愿意改变样貌吗?”
宣业摇了一下头:“丹药不管用,轻易就会被人瞧出来。我帮你。”
话音刚落,祝欲便感到两根手指贴上了他的额心。
大约是在冷风站久了的缘故,那两根手指很凉,祝欲额心是热的,一热一冷贴在一块,祝欲整个人立刻就僵住了,没敢动。
宣业注意到他紧绷的身体,不明所以,但仍是说了句安慰的话:“放轻松,不疼。”
祝欲愣了下,眸光闪烁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应:“哦……哦。”
不多时,宣业便给他改好了脸,又给自己也换了一副模样,连仙气也隐去了。
此刻,若是只看脸,他们便是扔在人堆里毫不显眼的那一类。
但身形气质却很难叫人忽略,尤其是宣业。
祝欲侧头看过去,眼前的仙虽然变了样貌,五官平平,但骨相优越,身形高挑,一身的清冽气质,着实让人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祝欲目光下移几分,看见了宣业颈上的锁链。
他视线在那处停了会儿,才指着那锁链问:“这个不藏一藏吗?”
整个仙州颈上戴着锁链的只有这一个,太好认了。
宣业抬手抹了一下那极黑的锁链,道:“不妨事,旁人看不见。”
“嗯?”祝欲一时没听明白。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或许是某种障眼法。
“只有我能看见吗?”他问。
宣业点了一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祝欲还想问,宣业却已经走了出去。等他追上去时,先开口的又是宣业。
“送丧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问,祝欲偏头看他一眼,道:“算是送了吧。”
虽然他跑得有点早,但跑的时候冥钱都飘到他身上了,也算是送过了。
他这么想着,又听身旁的人说:“嗯,节哀。”
明明该是沉重的气氛,祝欲却听得笑起来:“该节哀的不是我。上仙,你不知道,谢霜哭得比我难过多了。”
他说完这话,自己却忽然愣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说错了。
不是谢霜哭得比他难过,难过的似乎只有谢霜,没有他。
他想起谢霜刚才喊的那句话——
「该哭的难道不是你吗?你为什么不哭?」
是啊,他为什么不哭呢?
就算是心性再坚韧,送丧礼上他也不该无动于衷的。
而且在他的记忆里,他与爹娘明明有过许多欢乐的时刻,是极其幸福的一家人。
爹娘去世,他本该难过的。
“上仙……”
祝欲垂眸想了好半晌,才抬起眼问:“我爹娘死了,我却一滴眼泪也不流,我是不是很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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