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咬着他的耳尖,用最缠绵的语调逼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更想连声质问:“为何非走不可?我近来做的,哪点不顺你心了?”
……
种种言辞,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月薄之倏然望向天际,初升的旭日泼洒下刺目的金芒,灼得他眼眶发烫。
他让那些狠戾的威胁、卑微的乞求、缠绵的倾诉,最终都被晨风吹散在唇齿之间。
他缓缓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小五不爱我了。”
铁横秋闻言,眼瞳微动,最终却也只是在这片耀眼的日光里低下了头:“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月薄之身形一晃,只觉得淋在自己头顶的那片日光又变得炽热起来:“你是说,你还爱着我吗?”
铁横秋睫毛闪动,瞧着月薄之:“我虽不是什么宁折勿弯之人,但若不爱你,这些日子也断不可能与你做那么亲密的事情。”
月薄之只觉心口滚烫,再难自持:“那你为何又想要离开呢?”
铁横秋沉默良久,日光在他眉宇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这些日子来,我也在思考这些事情。从那日‘汤雪’之谜终于解破,我……”
这是时隔多日后,铁横秋第一次提起“汤雪”——这个尘封多时的名字,此刻被重新提起,在两人之间划开一道无形的裂痕。
月薄之胸口骤然发紧,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自心底翻涌而上。他曾经多么自负,以为此生绝不会为任何决定后悔。可如今……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该用汤雪来试探。
世人常说“情比金坚”,并不是说此物非要燃起烈火来验证。
否则,到头来灼伤的,不过是真心相待之人。这份迟来的醒悟,此刻化作万千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心头。
看着铁横秋后退的脚步,月薄之痛悔不已。
他上前握住铁横秋的手:“小五……”他艰涩的,仿佛用尽全力碾碎自己的自尊,才说出口他人生不曾讲过的三个字,“对不起。”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这句话抽走了他全部的傲骨。可紧接着,更多话语便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是我昏了头……是我混账……我不该那般待你……”每个字都像在凌迟自己,却偏偏说得越来越急,生怕稍一停顿,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他死死盯着铁横秋的眼睛,生怕错过其中任何一丝波动。
攥着铁横秋的手青筋暴起,既像禁锢,又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铁横秋眉心轻轻蹙了蹙,像是被捏疼了。
月薄之像被烫着般骤然松手,转而用指腹极轻地抚过那圈泛红的痕迹:“小五,对不起,是我弄疼了你么?”
铁横秋垂眸看着这个曾经睥睨众生的男人此刻小心翼翼的模样,喉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竟会走到这般境地。
铁横秋将手缓缓抽回。
月薄之指尖微动,想要抓回来,却还是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
“我始终想不通,”铁横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为何要化成汤雪模样?只是为了试我的心么?那么说来,汤雪为我挡下的那一剑,汤雪眼里的妒火,汤雪临别时的眼泪……难道全是月尊在变戏法,愚弄我这一个唯一的观众吗?”
月薄之一时怔然,看着烈日,堂堂魔尊大能,居然也被晒得头晕:“……我、我也想不明白……”
铁横秋又继续问:“你化作汤雪的时候,总问我,为何对你情根深种,更说我根本不了解,对你的恋慕不过是一腔执念……如今,你可释疑了吗?”
月薄之抿了抿唇:“我、我不该疑心你的。我再也不试探了。”
“看来,你依旧还没想明白。以后你还是会疑心,还是会试探的。”铁横秋说得十分笃定。
这话如一记闷雷,震得月薄之身形微晃。
“你借汤雪之口问过我,对比起冷酷无比的月尊,若有这么一个处处合心的好郎君,我难道不动心吗?”铁横秋眼眸中秋波闪闪,“我难道不动心吗?……我当真不会有丝毫动容吗?”
月薄之想捂住铁横秋的嘴巴,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铁横秋的话语却挡不住:“说实话,我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怎、怎会……”月薄之猛地按住心口,仿佛被利刃当胸刺入。
“只不过,”铁横秋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总有想明白的一天的。”
月薄之仓皇看着铁横秋:“你的意思是……”
“我们暂且分开吧。”铁横秋的语气温柔又笃定,“给彼此些时日,把这一切都想清楚。”
月薄之声音里带着几分执拗的颤抖:“你、你还是恼我了,怨我了?”
铁横秋怔在原地,半晌才轻叹一声:“或许吧,这也是我尚未想通的事。”
月薄之身形一晃:“但你到底还是爱着我的,既然相爱,如何要分开呢?我们在一起,在一起……一起想明白……”
铁横秋苦笑道:“我是爱着你。”顿了顿,他又道,“可如今与你在一处,我已经不觉得欢喜了。”
月薄之如被冷水兜头淋下。
铁横秋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从前和你一起……不,即便不和你一起,只是远远看着你,就觉得心潮澎湃。能靠近你一丝一毫,即便你冷眼以待,我也觉得欢喜无限……”
听着铁横秋话从前,月薄之仿佛也飞回了当初的岁月,再次看见那个不辞风雪只为看自己一眼的低微弟子。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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