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与之产生交集,是在递了辞呈一年多以后,当时程馨然正满上海海投审计法务岗,但疫情以来经济下行,大小事务所都在严控人员成本,像她这种没有经验、在校成绩平平的简历,碰壁是在所难免的。
家里人天天对她的辞职、不着调阴阳怪气,好容易捱过了年,工作还没着落,又赶上了封控,她被硬控在家整整一个季度,听了家里人三个月的轮番数落,再这样下去,她真快要被逼疯了……
于是乎,居委会宣布解封的第二天,她立刻联系了中介看房,能逃一天是一天。
目前还没找到稳定工作,经济上还付不起新小区房租,而合租这种事不确定性太大,何况疫情反复,她总担心又来一次鸳鸯锅。
就是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却万物复苏的节骨眼上,她与林影在一次看房中偶遇了。
老旧的楼道本就狭窄,各大房屋中介生意火爆,一天之内,来来去去,一户锁头能被转上几百圈。
中介将这一门两户的公门打开,公共走廊的空间适中,刚好够两个清瘦的成年人并行,他介绍说——
“朝北的房子是整户,朝南的这边是卧室,厨房在走
廊这边,还有个阳台…”
听到阳台,程馨然便听到对方问——
“我要是把朝南这间租下来,对面这间你能只租给女生吗?”
“这得看情况,解封后着急跑路的人不少…得看行情的,你是担心安全问题?以为你看二室,想着是和家人一起住呢。”
“只有我和女儿一起,她年纪还小,我当然有顾虑。”
那时候出门,大家仍戴着口罩,听她声音有些熟悉,皱眉的神色亦然,程馨然开口试探——
“你是小严太太嘛?”
由此,她们才辨认出了彼此。
一聊才知,林影生产半年后就带着女儿住出来了,说是与公婆的育儿理念不合,先前她请着月嫂、带着孩子住在松江那边的别墅——听说是隶属于她名下的唯一房产,但住松江毕竟太远,她又找了新工作,为了生活通勤方便,好容易解了封,她也着急看新住处……
时隔小两年,两人兜兜转转,从之前的业主与物业,成了套内的邻居,这缘分着实难得。
程馨然看着小如星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到如今口齿伶俐,从最初闹着喝奶吃辅食,到现在酷爱甜品……
她很佩服林影,几乎是刮目相看。
明明出身不菲,想不出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让她忍受现在的生活模式,单亲带娃,甚至某种程度上,与家庭“决裂”。
如今这老公寓,虽然内设新装,但毕竟房子有年月了,但林影却依旧愿意带女儿住在这,程馨然问过这些,林影是这么说的——
“房子老,但是人味重啊,要是我和孩子在家里遇到什么事,街坊都能帮衬,总比当年那一梯一户的钢筋水泥强…满眼黑。”
林影始终记得那次开锁,若没有程馨然的放水,若她遇上的是一个冷漠的物业,或许她永远都逃不出那个牢笼……
后来时移事易,在找房期间再次遇到程馨然,像是上天的二次垂怜,二人既是旧识,步调需求也一致,林影毫不犹豫地租下了这里。
她怕类似当年的事再上身,比起物色房子,不如说她一直在物色邻居。
而帮过自己脱离苦海的人,自然是她的第一选择。
虽然关上门是两家,但碰到程馨然正常下班回家,林影都是直接邀请对方一起吃晚餐。
今天她做了三菜一粥,整整齐齐地端上桌来,听取程馨然的声声赞美——
“林影,上帝到底为你关上了哪一扇窗啊?”
“行了不要拍马屁了,又不是第一次吃。”
林影把筷子匙羹给她们各自递过去,像是想起来什么,“对了,我回来时看到我门上贴着单子,刚刚扫二维码缴费,系统提示这个月电费清账了,你又替我垫上了?”
“这个月我自己的都还没付呢,你可别自作多情。”
因为吃人家嘴短,程馨然有时给自己交钱的时候,顺带把隔壁的一起付了,不过这次还真不是她。
“难道是之前我付过忘记了?”
两个大人还没头绪,喝着粥的如星一语点醒梦中人——
“会不会是岑哥哥啊?上周如星看到他在楼下。”
这话引来两人的共同沉默。
程馨然问:“岑硕?你公司那个实习生?”
然而林影轻咳两下,给女儿夹几根土豆丝,轻声细语道:“如星你好好吃饭,这不是你关心的。”
听到这里的程馨然,两眼一顿,想问又觉得不太好意思,毕竟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话题有点过于直接了。
那天饭后,她主动接下来刷碗的活,看着林影把孩子哄到客厅里看动画片,才悄声问——“从实招来,你俩有事吧?”
“不就是成年人那点事,有什么好招的。”
“所以那天你把如星交给我,是和他那啥了?”
林影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程馨然忽然一脸坏笑:
“行啊你,吃得真好。哎不过…他年纪会不会小了点,感觉他不太适合带娃当爸哎。”
“别多想,那天只是喝了点酒,意识微醺,都没确立关系。”
上周公司组织团建,经典的“看你喝多送你回家的”的庸俗套路,还好她早有预感,把孩子放在了对面程馨然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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