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太轻了,生怕话语落在他身上,将本就伤痕累累的躯体砸疼。
盛自横把胳膊从祝凌云手中抽出,隔着大雪似的雾气,看向一袭火红装束的女子,极力稳住气息:“师父,其实我知道。”
他轻轻吸了口气,冷风灌入,五脏六腑跟着抽痛。
“我知道你每年拿穹青藤来取我的血,并非是为了给我增加修为,也不是考验我几时能够挣脱。
“而是看我究竟修炼到什么地步,我的血是否满足你的要求。”
秦欢神情微变,红唇垂下:“你在说什么!”
盛自横张唇,眉梢发颤,长睫凝出的水珠随他动作滴落:“我还知道,您每次出关的愤怒,不是因为修炼又没有进展。
“而是因为——我还没有达到您想要的境界。”
每说一句,盛自横的面色就更白一分,新伤旧伤似乎同时一起溃烂,剧烈疼痛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给撕碎。
秦欢瞳孔紧缩一瞬,随即嗤笑出声,脸上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从艳红嘴角开始剥落,露出疯狂阴鸷的真面目。
“原来你一直都在假装配合我,”她轻笑,“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两人之间留了段距离,风吹雾不散,看不清也看不真,仿佛十几年的光阴都堵塞在了这里。
“没有假装。”盛自横冷吸一口气,压下喉头血腥,再说不出话。
他自始至终,都尊敬秦欢。
曾经她要他的血,这没什么。
但现在,她想要他的命,盛自横不能给。
他转头看向祝凌云,祝凌云也在看他,眼里蒙了层水雾,静谧又温柔。
“我带你走。”祝凌云道。
“嗯。”盛自横喉间挤出一个音节,松开了眉,定定看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
欢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仰身,丹红指尖指着他们,音调高昂,“你?带他走?”
“简直是痴人说梦!”秦欢抬手结出符阵,万千挂满符箓的藤条从画卷顶部阵眼垂下,飞速旋转起来。
她筹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遇到一颗最完美的棋子,她怎么可能让他跑掉!
这场棋局,她赢定了。
“祝凌云,你还不知道吧?”秦欢笑意更甚,透过灵力激荡的声音朝她喊,
“我即将成为随心宗的新任宗主,本来打算多留师兄几日,让他好好跟你们道个别,但既然你闯进了这里,那就没办法了。”
什么意思?
祝凌云目光一凛,挽起厮缠拼命抵挡爆破过来的藤蔓符咒:“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她想起赶来移形殿之前,在剑峰顶看到的一幕。
秦欢现在丝毫不伪装了,眼里只有对百年期盼即将圆满的期待,近乎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应该也已经猜中了吧?”
祝凌云脑中十分不合时宜地冒出南神把钥匙交给她之前吐血的画面。
怎么会……
不可能!不会的!
南神他一个四百多岁便大乘境的修士,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秦欢害了。
她一定是在干扰她。
祝凌云强迫自己不去想,握紧了厮缠,直冲秦欢面门而去。
秦欢玩似的腰身一转,甩出几张符箓就轻松将祝凌云挡了回去,盯着她的眼,继续道:“你可知,这穹青画卷之中的一刻钟,便是外面的一整天。”
祝凌云无可避免地乱了心神:“那你方才说的,只给他留了几日,又是什么意思!”
见她理智一点点降低,秦欢笑得更开心了,一掌拍向祝凌云胸口,把她震出三丈开外。
“自然是你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咯。”
盛自横飞身上前揽住祝凌云的肩膀,将她接在怀里。
待她站稳,盛自横随即掏出一长串符箓,与秦欢面面相觑。
一样的夹符姿势,一样的抬手幅度。
唯一不同的,只有望向对方的眼神。
“加上今日的血,也算还清了。”盛自横看着秦欢,“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师父。”
“这么早就想出师,”秦欢勾唇,“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两人同时结印甩符,饶是盛自横速度更快,秦欢的灵力也在他之上,抵挡格外困难。
祝凌云从后面飞过来,落在盛自横身边,举起厮缠用劲劈下,秦欢闪身后躲,她方才所站的地面登时留下一条裂缝。
两拨人分开,祝凌云对盛自横神识传音:“打不过的,我们先想办法出去。”
“好。”盛自横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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