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复杂的三人关系,于曾经是“短生种”的他而言再熟悉不过。情感逐渐形成羁绊,私念会带来冲突,最终都会像一张收紧的罗网,将人困在其中,无法逃脱。
刃微微眯起眼,光束映照下,那双眸子里是赤裸裸的揶揄与恶意。他仿佛在欣赏一出戏,隔岸而观,却偏偏带着置身其中的快意。心底的兴致蠢动,像毒蛇吐信般缠绕不散。
这般精彩的节目,可得长长久久唱下去才是。一想到丹恒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胸口便有无法遏制的喜悦,如数万条蛇虫齐齐涌出,
撕咬他的血肉,却也令他畅快。
这份诡谲的快意,足以让他对这污浊人世多生几分留恋。
“呵——”刃低低地笑了一声,扔掉捡来的粗木棍,主动偃旗息鼓,最后的目光落在那位曾经被他轻视的小姑娘身上。
你可要好好处理与他们的关系啊,沉弥。
他心中暗暗呢喃,唇角向上扬起,竟成了在场最高兴的人。让我看看,你还能给我带来多少意料之外的惊喜。
若沉弥能听见他此刻的所思所想,恐怕只会想到一句:丹恒一痛苦,阿刃就兴奋。
可是沉弥现在,没有心情注意到这些,她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刃那道饱含深意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敌意,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剩余三人此刻僵持的局面,赤裸而不留余地。
丹恒见刃有意不在沉弥面前对他露出敌意,自然也收起了击云,与其此刻就解决掉这个始终如影随形的麻烦,他更在意的,是不让沉弥看见自己失控、不堪的模样。
空气像是凝结了,四人的视线交错,僵持的沉默一寸寸拉长,仿佛连雨声都被压在了远方。
终究还是景元先开口,他缓缓松开握着沉弥小臂的手,微微压低手电筒的光,不再直直晃向对方:“好久不见了,丹恒。”
话音一顿,他又转眸望向刃,声音依旧从容,却多了几分不动声色的试探:“应星,你也是,好久不见。”
对比起丹恒的沉默如铁,今夜的刃反倒显得格外“给面子”。他听罢,嗓子里挤出一个低沉含糊的音节,似笑非笑,仿佛回应,又仿佛只是一声懒得分辨的鼻音。
沉弥看着尴尬的氛围,只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哈哈哈哈,看来都是自己人啊!都是自己人!”
谁知道这话一出,简直戳到了对面两位的肺管子。
丹恒眼神一沉,眉目间的冷意骤然凝起,在短短几秒内完成对刃的撇头否认的一整套动作。
“谁和他是自己人?”
丹恒的声音冷得像是雨夜里的冰雹
“是此生相见要拔剑的仇人。”刃一反常态,许是好心情作祟,竟然破天荒地补了一句。
一个否认,一个解释否认原因。沉弥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内心哭诉:好歹给我点面子啊啊啊啊。
可她心里明白,此刻能不拔剑相向,就已经算老天开眼了。要是真打起来,她根本没那个本事劝住他们,更没命去拦。
话音落下,场面再次陷入死寂。四人像是四个角,组成一个僵硬的多边形,谁都不肯先移开视线,也没人肯挪动半步。空气紧绷得几乎要凝成实质,雨声反倒成了唯一的背景。
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声骤然响起。声音清晰,在静默的四人里尤为突兀。
沉弥整个人僵住,脸颊迅速泛红,忙不迭捂住肚子,期期艾艾地解释:“我……我已经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她的声音小得像雨声里的一滴水,却还是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丹恒的眉头动了动,冷峻的神色稍稍一松,似乎想说什么,却在目光落到沉弥憋红的脸时又收了回去,酝酿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被站在沉弥身旁的景元打断了。
话又从嘴里咽了回去,小龙略有不悦地皱着眉听着。
沉弥看向站在自己对面不着一物遮雨的丹恒,心里说不上的滋味,想安慰又担心会导致其他两位的好感度下降。
左右不得解决方法,一时之间沉弥怔在原地。
沉弥正暗自发愁,忽然感觉肩上一轻,景元已经往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景元却仿佛全然未在意空气中即将点燃的火药,仍是含笑如常,语调缓和悠然:“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大雨夜路,能此一遇,亦是缘分。不若先让沉弥先饱腹?”
他眼神微转,话锋一转间带了点笑意,语气温和内容却又图穷匕见:“若真要动手,不妨待到晴日再说,总好过让这雷雨替诸位收场。”
言下之意,就是别打架、别打架。
“是啊是啊!”沉弥最会顺水推舟,立刻点头附和,对景元的提议满是赞同。想到自己总算能从这四足鼎立的剑拔弩张里脱身,她心里止不住地松快,眉梢眼角都扬起了笑意,一时得意忘形,竟脱口而出:“要不……你们也一起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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