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治跪下来,恭敬的语气一如既往:“儿臣拜见父皇。”
太上皇眸色暗沉,由海顺扶着坐起来,隔着面前的帷帐紧紧盯着匍匐在地的人影:“你怎么回来了?”
传来的声音依旧没有一点波澜:“扬州入倭贼,儿臣回京恳请皇上调兵援助。”
“好端端的怎么有倭贼?还进的是扬州?”
太上皇的语气褪去最后的耐心,若此时面前没有帷帐,还能将其那冷锐至极的目光看得清楚:“不是同你说清楚了?不得回京,不得回京!才过了一年,你就全忘了?”
周治不言,沉默忽然让他感到些许莫名的心慌,使其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落入了周治的耳中,让他的身体忍不住开始动起来。
太上皇眼睁睁地看着人影自顾自地站起身来,随后往自己这边走来,影子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最后消失在掀起的那一秒。
一个青年,立在他的面前。
眼中原有的恭谨之色被尖锐的兴奋替代一瞬,随后又回归于起初,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你!”太上皇从意外中回过神来,浑身开始被愤怒的色彩沾染,使劲抓起身边的软枕就往面前招呼:“你这个孽子!大不敬的孽子!”
东西砸在周治的身上,轻柔的好像在撒娇,落在地上时发出了哀鸣,好似一首乐曲的前奏。
周治也不说话,就在其面前看着他,使眼前人的形象深刻于脑子里后,弯下腰将软枕在地上摩擦了两下,随即才将其捡起来,走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将其塞了回床里头。
太上皇虽还喘着气,却忽然之间像是平静下来了,眼中情绪繁复:“什么时候走?”
周治神色不变:“父皇就这么着急要我走?”
太上皇闻之
不语,见状,他又道:“我如今已是一介废人,为何还能引起您的忌惮?您在忌惮什么?”
见父亲还是不给自己一个眼神,周治眼底终于吐露出些隐忍的倦色:“是因为您也知道,大哥没有足够的能力担起大燕的责任么?”
“胡说八道什么?”
一声怒斥,却为其所言添色:“我才是您最有能力的儿子,为什么不选我?”
这句话终于使得对方肯将目光投向他的身上,可还没等他压住期待,就听其所言之残忍:“你有什么能力?最有能力的,是你的三妹。”
看着周治的面色逐渐开始显现出难以言状的挫败,他幽幽道:“安分些罢,即便我死了,永乐也不会向着你。”
说罢,就要拖着他那已然虚弱不堪的身躯回床,但就在这时,却被一只手死死拉出了臂膀,再次将目光投去,是一张有些阴厉痴狂的面孔。
“父皇,我是您的儿子,我是你的儿子啊!”
太上皇的脸色瞬间降至冰窟一般冷漠,使劲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周治愣愣地立在原地,手无力地垂在两侧,随即紧紧握起,缓慢退后几步,最后看了老人一眼,转过身用力摔开帷幕。
半晌,海顺公公才敢往前靠近些许,只见主子神色颓然,好似又老了几岁。
“去唤永乐,让她来见我。”
他由喃喃自语转为清明,转头看着海顺:“快!”
海顺公公被吓得一哆嗦,连不迭地应着:“方才贤王殿下来时,奴婢就先让人去请了,现在应已在路上。”
距太虚殿不远处,云虽被扯散似的,却也并不妨碍其它遮挡住这一小块地方,一旁有棵老树,身上有些蛀虫攀岩,忽而飞来一艳色的鸟雀,落在其上,紧接着将这些虫子逐一啄去。
周治才抬头,明艳的少女映入眼帘,盯着他,面色不虞。
“你不是出宫去了?”
周治直直地看着她,敛去浑身的戾气,倒真有几分平和的无害:“许久未行宫中路,不知不觉竟走到这里。”
周岚清努力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给他这个拙劣的理由找个台阶下:但鼻腔又不自觉涌入些许熟悉的檀香:“你见过父皇了?”
闻言周治眼中的温和退却,只剩下一片寒光。
“怎么?我就连见他的机会都不能够有?”
周岚清也不对他客气,仅有虚伪的笑意消失殆尽:“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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