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完话,就接触到对方有些茫然的神色,令她也顿了一下,转而撇开话题,又道:“你方才在朝中,可有听见贤王是为何而来?”
刘喜这回倒有话说了:“回殿下,听说是扬州忽逢外敌入侵,又因其守卫不足,特地回来搬救兵了?”
周岚清有些莫名不安:“怎么会忽然有这等变故?是真的假的?”
这又是刘喜不知道的问题,只得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面,斟酌之后,才回复道:“奴婢观测了众大人们的话,这大抵是真的。”
周岚清缓缓转过身,坐回了位置上,双手不自觉紧攥在一起,又将自己放回了纷杂的情绪之中。而一旁的刘喜见贵人这幅样子,也不再出声,只安静地立在一旁。
窗外,开在树上的桂花因季节而四散凋零,不再焕发往日光彩,立在侧头的青竹也随着天色欲颓,留下一道道瘦长孤寂发背影。
而落在地上的花瓣随着风吹起,打起滚儿,一路飘至了金銮殿外,落在了周治的脚边。
他立在此处,眼前是许久未见的,高台长龙般的金阶,与尽头处的殿顶翘起的两端飞檐,徒生出一副伏地的傲龙姿态。
两边的守卫整装待发,却在其面前显得有些拘束。须臾之后,周治眼见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前来传话,直至自己面前,令他有些发僵的手脚恍若焕发出了生机,带动他登上阶梯。
一脚跨过门槛,直至殿中,他再也没有从前那般万众瞩目下的风光,整个人的气势显得更为内敛低沉,余光扫过面前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却发现不止从哪里来的光线,独独眷顾着坐上那人。
而那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不再有往前那谦和低调的气质,反而张扬外放了些许。
此番变化,难免令人生出苦涩,他快速收回目光,态度无比谦卑,匍伏在那人的面前,语气恭顺:“臣周治,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靖看着面前这个兄弟,看着他隐埋在阴影中,心中除却不安,还有一丝莫名的伤感,连带着原本打算严厉起来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起来吧,你此次进京,是否为扬州之事?”
周治垂着腰:“回禀圣上,正是此事。此番倭寇进边,单凭扬州兵马难以阻挡,请圣上允援兵南调,已救此次之危难!”
“哼!”
就在此时,位于侧边的前头,有一人发出了声不屑的语气词,引得了大部分的注意,其中也包括周治。不过他却没有着急偏头,不改面色,依旧直立于原地。
周靖听到了声响,将目光移至发声人的脸上,听得出他话中的不客气:“离王有何异议?”
被点名的离王并不在于皇帝的态度,不屑走出来,也不回头,只在原地回话:“如今可不太平,若是拨兵往扬州去,就不怕京城守备不足?还是说,贤王要这批人另有他用?”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殿内一开始无人言语,可之后却开始有些稀稀疏疏地低声议论。
而周治只稍稍抬眸看了一眼离王,神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周靖俯仰地下一派喧闹,适时地停顿了些许,随之轻描淡写地挑拨道:“贤王素来行事有度,朕也相信他,还请皇叔莫要过多在此事上担忧了。”
离王回头看了周治一眼,不难看出他是带了些许轻蔑:“那倭贼难不成是天兵神将?打完了一波又生出来一波?”
周治同样回之眼神,只不过其中平静无波,与嚣张跋扈的离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臣已无力对旁事上心,亦无法对贼人进犯置之不理。于臣而言,如今最大的职责,只不过守备扬州尔。若得兵马相助,臣愿舍弃一身官服,隐于乡野之中,就此消散余生。”
话已说完,唯余音绕梁,久荡于殿堂。昔日意气风发的贤王竟会说出此言,令所有人都默默无语,似是在唏嘘。
离王被剥了面子,只是最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瞬,随即也转过头去,独留背影与之应和。
周治埋着头,看不清头顶人的神情,在这寂静且弥漫着戾气的环境短暂等待之后,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脑子里浮现的不是旁的,而是扬州的官兵奋力抵抗的场景,令他不自觉头低得更甚。
“谢皇上!”
待退朝的指令发起,官员鱼贯而出,离王身边有了几个相识,同他一块行至殿外。看着不远处独自一人行走的周治,想起了方才朝堂上的情景,面色开始沉了下来。
一旁的同行者观测着他的表情,彼此给了对方一个了然的眼神,其中一人道:“不成想今日竟能见到贤王爷回京。”
离王的不耐烦也丝毫不加以掩饰,声音也随意扩散开来:“太上皇看人准确,贤王一号称,
倒也匹配其秉性。”
此言表面是夸赞,但其中却隐隐透出些许涵义,似讥嘲,似讽刺,直直扔进了周治的耳朵里,硬生生将他留在了原地,转而侧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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