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愤怒:
“这些都是你们家里人说的?”
老人家都病了那么久没一个愿意站出来,放在村里好些年了也没见谁去尽过孝的。
倒是把一个天天在医院里跑前跑后,连高考都快要顾不上的孩子说成个罪人?
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是啊,我爸天天说呢,说当初还好找了个城里人给他带走了。”那个小高个说起这个还挺庆幸:
“按理说今天二大爷的葬礼他就不该来,他根本就不是我们家人!”
他们几个小孩义愤填膺。
你一句我一句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回去再看眼家里的老人。
而此时被他们说是“扫把星”的少年,正在屋子里,帮着几个大人一起抬东西。
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再把里面的东西搬上去。
忙得身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汗,反正一干起活来就根本不消停,嘴紧闭着,也不跟周围人说话。
只是路过木棺的时候会往里头看眼。
纪连回去的时候。
陆祈安正在把一箱蜡烛和纸钱搬出来,放到外边的太阳底下。
看到纪连的时候先一愣。
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快步走到人跟前,把对方的手扯过来自己捏着。
看着纪连的脸,眉头拧在一起:
“怎么弄得?”
他指的是纪连侧脸上的红,还有他胸前明显湿了的一大块。
是刚才护着母女两个的时候被水球砸的。
纪连摸摸鼻子:“没什么,就刚走路的时候没注意,在雪里摔了个屁股墩。”
“但还好啦......底下的雪是软的,就算摔了也不怎么疼。”
纪连也一直看着陆祁安的脸。
偏开头——
把手里的袋子抬高了些,问他:
“烤红薯,吃么?”
陆祈安没看他手里红橙橙的红薯,只弯腰去看纪连的腿。
在他脚脖子那捏捏,接着就要往上挽两道。
“哎别别别,这还在外边呢,你怎么总是掀我裤脚啊。”纪连被他这弄得往后连退几步,又说:
“先吃点再忙吧,看你这样怪累的。”
陆祈安没吭声。
回头看看没有搬完的东西,说:“等我十分钟。”
“好。”纪连点点头。
冬风滚着落叶。
也就是大年初一这天。
两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墩子上,一人一个烤红薯。
现在这个时间,平房里进进出出的人比之前少点,没那么多人。
但纪连此时也不管有没有人了。
等吃完红薯以后扯过陆祈安的脖子,让人枕在自己肩上。
一条手臂搂住陆祈安另一边的肩,手覆在上边轻拍两下。
自从从海市回来以后,纪连就极少像这样主动去抱陆祈安的身体。
还是以这种姿势......
后者先是一愣,后来才在这样的力道里轻吭出声:
“......哥。”
“让哥抱一下。”纪连又拍拍他的肩。
陆祈安偏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知道刚才肯定还发生一些别的事了。
刚想开口问他。
纪连突然就说:“就觉得有点心疼。”
陆祈安因为他这一句想问的全部咽下。
先是没接着他这个说什么,直到注意到纪连眼角上沾着的一点雪水。
也伸出手,勾住纪连放在自己身上的一根手指头,嗓音微哑:
“那你会一直心疼我么?”
“必须会啊,疼死我了都快。”
纪连捏捏他耳朵,再把陆祁安头顶上毛寸往旁边捋:
“哎哟,明明是这么好的一小孩,怎么就没人看得见呢。”
陆祈安从肩膀到手臂,再到后背的一整块地方下意识挺直了。
麻木的伪装撕下来。
先是一动不动,后来脸翻了个面埋进身边人的颈窝里,接着是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下去。
陆祈安肌肉长起来了,这样压过来的时候分量是真不轻,但纪连也就这样撑着他不说话。
一束光穿过覆满白雪的枝头——
浅浅的湿润从纪连的颈窝溢出来。
虽然只一瞬间,但被压住的那个人还是感觉到了。
肩膀往上挪了点,让陆祈安的整张脸都埋在里边,另一边的手盖在他后脑上。
凉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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