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日上三竿,床榻上的人终于有苏醒的征兆。
伤口已经被包扎好的纪珣指尖微动,下一刻忽然睁开眼,漆黑眼瞳中一如既往地死寂。
他定神,看着头顶的纱帐,才意识到这里是云惜的寝殿。
“……”
他是怎么回来的?
纪珣认真思索片刻,终于回忆起昨晚的某些片段。他被仇人追杀了,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回到了公主府。
抬了抬手,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拉着,他目光偏转,看见了榻边沉睡的云惜。
似乎和昨天一样,她又被梦魇住了,眉心紧皱,脸颊上挂着两行深深的泪痕。
一阵无言的沉寂后,纪珣悄无声息地起身,然而云惜睡得很浅,他一动,便立刻将她惊醒了。
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抓紧了他的手,清醒后,对上纪珣的眼睛:“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珣垂眸,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他指尖微蜷,并未第一时间抽离。他答道:“浑身都不舒服。”
他身上几乎全是剑伤,动辄即剧痛。
哦,不对。
手不算太难受。
纪珣面无表情地想。
云惜见他的动作是要下床,道:“那你起来干什么?躺好。”
“我想给殿下找安眠膏。”纪珣被她按着,不得不靠在小枕上。
闻言,云惜愣了愣。
她刚才的确做了噩梦,从小到大,每每做噩梦,都要用安眠膏才能安稳入睡。
纪珣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想了想,云惜终于明白为何她昨夜回来时睡得那么沉了。
他自己弄得浑身是伤,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给她找安眠膏。
云惜忽然眼眶一热,当着他的面又哭了出来,轻声骂道:“……傻狗。”
见她又掉了眼泪,纪珣指尖一滞:“昨天不是哭过了?”
她的眼泪好多,是水做的吗?
纪珣想起来,昨天给她擦眼泪后,她就不哭了,于是故技重施,动作笨拙地抬起手。
牵扯着伤口的肌肉活动有点痛,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云惜的脸颊,冰冰凉凉的,他控制不好力道,时重时轻。
“殿下别哭。”
这次适得其反,云惜眼泪掉得更凶了,握住他冰冷的手:“你能不能不要乱动?刚包扎好的。”
少女的泪珠宛如春雨般,滴滴答答敲落在他心里,有种酸涩发胀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种感觉,但他不觉得讨厌。相反,他有点享受云惜为他哭的样子。
放在奴市,希望主人哭这种话,说出来是要挨鞭子的。云惜大概不会抽他鞭子,只会扣他俸禄。
“你知不知道,看见你一身血站在那里,我快被吓死了。”云惜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抹着眼泪说:“你明明武功高强,为什么不甩开他们,硬要接一身伤,故意让我心疼吗?”
心疼。
纪珣捕捉到了关键字眼,薄唇微抿。
原来这叫心疼。他享受云惜为他哭,是因为她心疼他。他不想让云惜哭,也是因为心疼。
“殿下为什么心疼我?”纪珣黑瞳幽静,刨根问底地追问。
“因为你是我的侍卫,是我公主府的人。”云惜不假思索。
正在此时,圆荷端着药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殿下,太医院那边配好药了。”
云惜连忙把脸擦干净,接过药盘,上面放着黑乎乎的汤药,还有一些治疗外伤的速效药。
之前纪珣进门时,他也是用的这种药。云惜没想到,才不到短短半月,府上买的最多的竟然是伤药。
被人打断的纪珣缓缓靠回小枕上,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个原因。
所以,她手底下的侍卫受伤,她都会哭吗?
不一定。
比如应南风,殿下不会为他哭的,顶多是被吓哭。
一旁的云惜正在搅弄着汤药,没有注意到他探视的目光,她把那碗汤药端到纪珣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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