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春没有理会萧淮之的存在,她知道他们不会动什么手脚,现在动手无异于是自投罗网。
她看向身旁的纪文翊,问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纪文翊揽着她的腰肢,声音懒散,“看着就好。”
真是奇怪,明明是大昭最盛大的祭典,纪文翊却毫不将它放在心上。
沈惊春转过身,视线扫过身后的官员,能和陛下在同一艘画舫的都是最具权势的官员,可这些人当中却不见裴霁明。
“裴大人去哪了?”沈惊春不禁问。
“呵。”纪文翊嗤笑一声,语气里透露着鄙夷,“你马上就能看到他了。”
苏河河岸有一巨大的圆形石台,是大昭复国时新建的,沈惊春也不知是何作用。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笙萧声,沈惊春寻声望去,却见另一艘画舫荡来。
华美的画舫上载满乐师,他们或吹笙或吹笛或弹琴,不同的乐声混杂在一起和谐动听,但吸引沈惊春目光的不是乐师们,而是立在船头的男子。
是裴霁明。
在画舫还未靠岸之时,裴霁明身形忽动,足尖在河面上轻点,只留下微小的涟漪,而他已到了那巨大的石台之上。
兰,远离俗世,不与群芳争艳,经风霜而常绿。..
先帝赏霁明之高洁,遗他以兰之名,又念救国之恩,特请国师亲告上天、祷国昌。
裴霁明性高傲,不喜以真容示他人,系一白纱遮面,着铎舞服,一手持羽,一手持铎。
裴霁明的长发束在脑后,袖口、裤口处各缀有长拂,舞装在他以脚踏地抬起、双手相应起伏时随之飞扬,被风拂起时青丝也相随舞弄,姿缥缈,似即将乘风归去的仙人。
裴霁明跳的是羽铎舞。
“长袂生回飘,曲裾轻扬尘”。
裴霁明的舞跳得铿锵昂扬、浑雄深沉,却同样具有整饬井然又不失刚柔并济的节律。
“下音足木,上为鼓......”
“......乐邪邪延否,已邪乌以礼详,咄等邪乌,素女有绝其圣,乌乌武邪......”
清冷的歌声长久地回荡,相伴着清脆的铃声,今夜无云,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清辉洒在裴霁明的银发之上,更衬他清冷如月。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这句诗在裴霁明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盛大的祭典无一人出声,只余乐声、歌声与铃声,所有人都如痴如醉地观赏着裴霁明的羽铎舞,在这一刻裴霁明像是真正的仙人。
很可惜,沈惊春投以遗憾的目光,这样美好的场景注定要被她毁坏。
在舞曲即将结束之时,无数细碎的兰花花瓣自天降落,民众们欣喜地举手试图接住。
只有一人的目光不在这些“仙赐”上。
不过是妖人玩弄民心的小把戏罢了,萧淮之轻蔑地想。
他的视线落在沈惊春的身上,他看见沈惊春垂落身侧的手指微动,似是呈捏诀状。
“呀!”一声惊恐的呼声引去萧淮之的注意,他惊异地看见洁白的香兰花瓣变为了灰烬,甚至还留有滚烫的温度。
民众们见状纷纷恐惧地伸回了手,有未及时收回手的被灰烬烫出红痕。
“是不详!”
不知是谁最先说出这一句话,民众们被鼓动着发出一声声恐惧的呼喊。
“是不详!”
“这是上天发怒的先兆!”
“天罚!国君不贤,引发了天怒!”
现场顿时骚乱了起来,裴霁明第一次表现出呆滞的样子,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站在石台之上不知该做何。
“国师,快走。”有侍卫率先反应了过来,将裴霁明接回了画舫。
“我们快进去。”沈惊春也护着纪文翊从船头进了舱房。
盛大的祭典就这样匆乱结束,他们近乎狼狈地离开了。
裴霁明呼吸不畅,他紧攥着衣领,似乎脖颈被人死死扼住,他只能张开嘴大口地吸气。
路唯支撑着他的身体,手捧盛着汤药的碗,小心地喂给裴霁明。
裴霁明的视线逐渐模糊,也听不见声音,只有嗡嗡的耳鸣声不停响起。
他狼狈地捧着药碗,药水从唇角溢出,深黑的药汁滴落在尚未换下的铎服,像灰烬染出一个个黑点。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处在幻觉中。
“大人,您没事吧?”
“快躺下好好休息。”
“别作多想,我们会替大人处理这次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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