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雪地之上,连带她的车夫都被反扣在地,活人嘴里被塞进东西,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以血为墨,以地为纸,铺就最为残暴的画卷。
血腥味都似乎被冻住,为首的瘦高男子深躬行礼,拂去脸上血渍:“大人,逆贼九人中有七人伏诛。”
宋幼安环视,鹤氅松松垮垮落在身上,所幸密不透风,想要下来审视一番,以免遗漏什么蛛丝马迹。
“大人小心!”
随着一声惊喝,一把从远处射来的弓箭急速飞驰,宋幼安甚至能听到它穿破空气的尖啸声,直颤耳膜。
锐利,更是锋芒必露。
持弓之人必是把好手。
念头未加转圜,心头陡然一凉,铁器刺入她的皮肉,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宋幼安向后连退数步。
她就这么捂着胸口倒下,胸口从指尖滑落,掌中玉石喝足了血,在宋幼安没注意的空当,它亮起来,也只有一瞬,旋即也是失去颜色。
天地在眼前疯狂旋转倾覆,意识沦陷的最后一瞬,宋幼安看向天空,很是不甘。
一箭穿心么。
不解,困惑更有恐惧。
若能与宁知弦殊途同归,倒也不错……可绝非是此时此刻。
闷声从宋幼安咽喉间半压而出,她挣扎着想要撑住身体,最终仍是力竭,随即踉跄着重重倒下。
她不认。
第6章 游魂
太医一个接一个涌入司命坊,个顶个的勤快。
听一旁伺候的小德子说,皇后娘娘生了老大的气,说太医要是救不下宋幼安,全都滚蛋回家种地。
来往的宫人皆是感到不可思议。
宋幼安不过一个五品官,最近命好进了司命坊,也没听谁说宋幼安和哪位大人有旧,连皇后娘娘都能高看一眼。
椒房殿的消息最难打探,皇后娘娘宫里上下围得密不透风,谁也不知道宋幼安到底几斤几两,近几日有些懈怠的宫婢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生怕自己哪处差事没做好,丢了大好前程。
宋幼安睡得迷迷糊糊,五感居然还在,模糊间还能听到太医小声的议论。
貌似说她快死了。
还有个叫魂般的哭喊声在她耳朵旁边吵个不停:“呜呜呜,你不要死。”
听起来才十多岁,还是个小女孩,嗓门不大,但又哭又涕,很是烦人。
宋幼安想挪动身子避开,可手脚被卸去气力,哪里可以动弹,实在受不了:“我不死,求你别哭了。”
哪想这小孩“哇”地一声哭得更大了,估计还涕泗横流起来,宋幼安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来这副场景。
束着两个啾啾的小姑娘一手拿糖,一手拿糕点,一个不留神,糖掉了不说,糕点也摔成两半,左看看右看看,先是愣住不知所措,随即痛哭起来,咬字又不清晰,到底是哭谁。
宋幼安咬咬牙走到她的面前,耳朵被邪恶童音磨上许久,才听清:“诈尸了,尸体会说话,天塌了。”
……
何处来的混账。
宋幼安不想和她多做纠缠,耳朵也疼,猛然睁开眼睛。
没有恼人的哭声,长抒出口气,终于落了个清净。
反倒是一旁的太医和婢女瞪大眼睛,俨然被震惊到的神态,还有个婢女连手中的铜盆都砸在地上。
苍天有眼,老夫的俸禄,老夫的官号保住了。
乌泱泱一群人中,居然也有几个直接哭出来,小小的啜泣声在不大的殿内回荡,活像死了亲爹亲娘。
她还不至于让年纪一大把的太医给她哭丧。
夭寿。
宋幼安两眼一黑,再次瘫软倒下去。
方才还面露欣喜的太医瞬间瞳孔地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上前,想去为宋幼安号脉,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无穷无尽的水在湍流,宋幼安感觉自己似乎躺在一块木板上,硌得背生疼。
除却头顶皎色月盘微弱的亮光以外,周围一片漆黑,沉闷无声更是一团死寂,活生生生出寒凉之感。
木板很结实,带着她在水上漫无目的地漂。
小木筏也很有原则,无风不停,无雨不惧。
悠悠扁舟,一时之间倒也安然无恙。
顺着河流,顺着风向,阖上的双目逐渐能感受到微弱的光亮,蝉鸣甚至是鱼儿在水中穿梭的声音,都真切万分。
“醒醒,”小手拍在宋幼安的脸上,来人看起来很是关切,“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她呼唤的同时,将河水涂抹在宋幼安干燥的唇上。
是该醒了,还有一堆折子没处理完,宁知弦的案子还在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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