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因为那些微的相似而升起的微弱的好感,也在模仿中逐渐被消耗干净。
他再要面对的,就只剩下单纯的恶意。
银月拿他看个乐子,这里也是。
年幼的孩子,在外表方面已经无限地靠近如今瞧着也是个年幼孩子的江旭辰,这样的人再长大,却总是长得奇奇怪怪,毫无道理。
成年后的他的脸,只能隐约窥见一分江旭辰的影子,更多的则是违和感。
似乎不管怎么想,那样的脸长大后就算长开,也不该变成这个样子。
林涵从没有想到过这点。
直到这一刻,他从阿弗雷德的怀里挣脱出来,靠着自己的力量坐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从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在他手上的造型结束后,他就再没了一节指骨和指甲。
往后的每一天,他醒来都是这样。
他被副本剥夺了自己反抗的能力,连给人的皮肤留下一点抓痕都做不到。
林涵一直在思索着自己这些造型的意义。
脸上的造型是为了让他的长相更接近江旭辰,身上的造型是为了让他更肖似江旭辰的身形,手上脚上呢?
林涵记忆中的江旭辰可没有这样的手脚。
他从来就没有林涵想象的那样喜欢江旭辰,他只是借着林涵的身体,在他的身体上安排些无聊的改变,把林涵拐进沟里无法通关的同时,也借此磋磨着这具肖似江旭辰的身体。
就像他喃喃着“凭什么”时那样,他对“弟弟”充满怨念。
他对江旭辰的了解仅限于林涵记忆中的那个影像。
唯一亲身见过江旭辰的闻并没有将他的外形和声音,以及其他的一切告诉他。
那个喊着“弟弟”的“哥哥”,对所谓弟弟的了解还不如林涵。
不论幼时林涵的脸有多像江旭辰,他长大的每一个改变都在推着他逐渐靠向他眼中不像江旭辰的那一边。
他只会越来越不像江旭辰。
在这里,靠单纯的模仿永远都无法成功通关。
煎熬了那么久的林涵,在这一刻才明白。
他真的要死的时候,阿弗雷德会直接将他带离副本。
可他没这么做,还问了他一嘴,像是征求他的意见。
这代表着他要死了,但不是下一秒死,他还能再活一会儿。
或许等到他真的失去理智,狠狠地在阿弗雷德送到他面前的手上咬下一块肉的时候,他才真的要死了。
林涵的手还在颤抖。
他的身体还是每时每刻地感受着那些小人的痛苦,脸上汉涔涔的,阿弗雷德的呼吸都像是风,吹得他脸冰凉,空虚得像是缺了一块。
他只是选错了通关方法。
及时回头,他虽然还不知道该去往何方,但不会再栽在这里。
林涵扭头看了眼阿弗雷德。
阿弗雷德也正看着他。
向来带着温和的笑从来不变的他脸上竟有几分担忧。
是了。
阿弗雷德早就提醒过他了。
他带他出去看纸箱外的小人,恰巧就让他看到那个格外像江旭辰的小人也一直被关在纸箱里出不去。
他想告诉林涵,像并没有用。
再像也无法通关。
这条路走不通。
他此刻不只是阿弗雷德,他还是【一天】副本中一个npc,他不能违背自己要遵守的规则直截了当地将通关方法告诉林涵。
可那时候的林涵并没有察觉阿弗雷德的用意。
在阿弗雷德试图再带他出去一次的时候,他还拒绝了。
他已经陷在为他构造的陷阱中,轻易挣脱不得。
在他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当前的危险处境。
阿弗雷德还跟他说过不要使用治疗的能力。
造型是在他的身上消除了些什么,修剪出新的形状,但治疗会破坏这些造型,修复他的身体。
所以林涵之前即便疼痛,却也真的乖乖地不曾使用过一次。
他也怕自己影响了造型的效果,重新变回之前那个和江旭辰完全不相像的自己。
林涵用使不上劲的手指尖轻轻搭在自己的脸颊上,指尖泛起白光。
那是他已经稍微掌握了些的苏浮的能力。
他曾经见过苏浮治好了骨头折断的学生,耗时非常短暂。
林涵没法像苏浮那样强,但他也能治疗自己。
白光只在他的手上,他整个身体却都开始抽动。
他的脸颊鼓动,削平了的颧骨恢复原来的高度,眨眼时眼角淌下温热的液体,他一低头,滴滴答答的金色液体砸在他胸前的布料上,混着点滴鲜艳的血色。
而他的指尖,凹陷的软肉重新膨大,新生的骨头在其中找回了原本的定位,甲床重新被指甲覆盖,上面是新生的粉色,带着尾端浅白的月牙弯。
短短几分钟里,坐着的小孩从金发金眼变回黑发黑瞳,阿弗雷德花费了那么多时间慢慢做下的造型,全都如烟散去,分毫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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