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助踩着黑色皮鞋疾步跨进,躬身,有条不紊汇报事故结果:“方总,经过检查,不是雨天打滑也不是车辆失灵,车祸排除了所有外在因素。”
删繁就简,就差把故意二字摆在明面。
琢磨着自家老板表情,年轻总助斟酌再三,“还有个事,根据车载记录仪显示,车祸发生前还去了郊区墓园。”
方决山凝神静听,目光深沉地投向病床上纹丝不动,刚从鬼门关捡回的一条鲜活生命。
日夜交替,方决山熬了一宿,在方轻茁彻底脱离危险期离开,前脚一走,管思奇和顾扬后脚来探病。
无声地打量片刻活久见画面,管思奇启口:“扬子,你有没有感觉,眼前的这副场景很似曾相识?“
“有吗?”顾扬长久地凝视病床位置。
记忆里,方轻茁可从没出过车祸。
管思奇哪壶不提开哪壶:“去年是你出车祸,你躺在床上,今年是阿茁,关键,都为同一个女人。”
“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明年会不会轮到我?”
顾扬:“……”
住院期间,方轻茁毫无醒来迹象,庄赫有时候忙完手头的工作就会跑来抱怨,指责他的不是,免不了碰见顾扬二人,一来二往马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上演哥几个不容易的共情桥段。
艳阳天的周五,庄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发自肺腑提问:“他究竟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两天,一周,医生说半个月都正常。”管思奇握着水果刀,飞快地削着不知谁送来的苹果,苹果皮一茬接一茬,那叫一个刀工精湛。
庄赫自然接过颗干干净净苹果,啃一大口,吐字不清的:“嗯,这厮真费兄弟。”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不愿醒。”顾扬及时道出重点。
管思奇停下手上动作,与吃得正欢庄赫面面相觑,这番大胆猜测一问世,庄赫率先不乐意,舔了舔嘴角汁水:“他敢,公司一堆烂摊子丢给我一个人收拾,不知道我最讨厌加班开会,他最好不是,不然我每天过来吵死他。”
心上人没追到,合作伙伴还闹不省人事一出。
似不过瘾,一屁股坐在病床边,颇坏心眼儿地指着方轻茁脑门:“方轻茁,你给我听好了,倘若你再不醒过来,我就把你踢出公司,做大做强后不加你署名,后悔求饶也没用,对了,我还要换办公地点,买一栋楼专门让你做保洁兼保安,累不坏你……”
换做以前,这人早翻脸口吐芬芳了,此刻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此情此景,庄赫索性破罐破摔,肆意妄为地胡说八道:“作为兄弟,不妨再告诉你件事,我从夏以茉那打听到骆姝的近况。”
心率监测器的数字在明显增长。
顿了顿,观察他变化,继续,“自打你出车祸躺在医院,骆姝简直风生水起,大把的追求者堵在教室寝室送情书告白呢。”
管思奇挤眉弄眼,鼓励他再接再厉。
庄赫收到暗示,清了清嗓再下一剂猛药:“对了,她谈了个新男友,不仅温柔体贴,有钱有势还有颜,比你强了不止百倍千倍……”
管思奇适当捧哏,激动地直拍大腿。
“什么?这世上居然还有比我兄弟更完美的?”
顾扬密切关注,不发表意见。
庄赫一唱一和:“可不,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人家,谁会等他这个昏迷不醒的诈骗犯……”
一声诈骗犯,数字又跳回正常。
“按你这乌龟速度,说不定还能赶上喝喜酒,再迟孩子恐怕都有了。”
看着仍无动于衷方轻茁,庄赫一口气哽在喉咙,恨铁不成钢地手一挥,“算了,肚子饿,吃饭。”
没人察觉戴有血氧仪的手指动了一下。
三人出病房走到一半,顾扬忘了拿车钥匙折返,抬眼间发现里头的方轻茁竟然自己醒了,大概是刚苏醒,安详地平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动静,只有两颗眼珠子在转,尝试着摸索在适应,慢慢的,眼眶让失望和颓废填满,沉得像是一汪死海。
化为愧疚的一枚枚钉子将顾扬双腿钉在原地,许多慰问的关心话语到了嘴边又咽回肚里。
兴许是等太久,管思奇和庄赫双双重返直嚷怎么回事,看到眼前一幕,管思奇揉了揉眼睛下意识掉头慌里慌张呼唤医生。
弹指速度,成群的医生轮番上阵检查,不是翻眼皮就是绑各种机器,七嘴八舌的,任人摆布的方轻茁瞬间不爽发作,甩开安在身上的仪器就是一顿费力大骂:“出去,都出去。”
中途因情绪激动还猛咳了好几声。
醒来就乱发脾气,庄赫不解他行为:“方轻茁,你是失恋了又不是失智了,人医生也是为你好。”
岂料方轻茁无差别对待,顶着无血色嘴唇剜来不耐烦一眼:“你们也给我滚,滚。”
从车体发生碰撞声开始,感官在逐一消失,先是方向盘弹出的安全气囊,后是弥漫的难闻浓烟,大脑变得混沌,而后剩下虚弱鼻息,接下来的记忆断断续续,依稀听到救护车的鸣笛,手术室医生工作时的低语,一波波络绎不绝的聒噪探病,夜晚方决山的唉声叹气,唯独没有那个人的气息和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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