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玉愣了愣,刚抬眼,便见姬怜的身影一点点逼近。近得连他卷翘分明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下一刻,那唇瓣贴上来,将苦涩的药液尽数渡过来。
药汁苦得发麻,却被湿热的舌尖纠缠裹挟着,强硬又温柔地逼她一点点吞下。
唇瓣未曾离开,反倒带着几分惩戒意味,在她下唇轻轻一咬,又用舌尖反复舔舐那处微痕。
听得谢廷玉“嘶——”地抽气,姬怜方欲起身,却突感一阵天旋地转,被对方反手扣住手腕,一把禁锢在榻间。
“你怎么可以咬我?”
“又不是第一次咬你了。”姬怜伸出食指,抵在谢廷玉唇瓣处,低声劝道,“等你病好了,你要想怎么弄我都行。只要……只要不把我玩坏就好。”
谢廷玉眸底流光潋滟,牙齿咬住姬怜的指腹,“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再怎么哭着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吻吻他眼尾,“现在快喂我喝药。”
姬怜起身,又依葫芦画瓢以嘴喂药,
如此反复两三次,碗中药汁已是见底。他取过绢帕,轻轻替她拭去唇角的残渍,“医师说你该多休息,快睡吧。”
烛盏被轻轻罩上,火光倏然熄灭,室内重归寂静。
自那晚倒药一事后,姬怜便将谢廷玉的喝药牢牢记在心上。自此一谈到喝药,他必定守在她旁边,寸步不离。
但因风寒身体不适,谢廷玉只得缺席新帝姬洵继位一事。
姬洵继位之后,在凤阁的指引下,此次清君侧一事终于尘埃落定。凡是参与逼宫的士族中,约有八成被流放岭南,多为在朝担任要职之人。而曾身居高位者,如袁照蕴一流,则因新帝初登大位,朝局未稳,需亲自押往衙署,手缚镣铐,完成各项交接。待一切了结后,方于市朝当众斩首,以儆效尤。
而这些士族的眷属,多多少少亦受牵连。有人因血脉相系而连坐,官职尽废,被迫南渡离开建康。亦有人却因素有功绩、且得朝中援引,得以幸免下狱。譬如袁望舒,其官职虽得以保全,然半数家产已悉数籍没入朝廷。
此番清洗,使建康城内士族格局彻底重整。陈郡谢氏一骑绝尘,风头无两,甚至比当初的琅琊王氏更甚。
谢廷玉靠坐在床榻上,静静听着姬怜将清君侧之事细细道来。只见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卷文书。
“你尚在病中就急急上奏要继续推行土断,如今批文已下,总该安心了。”
说罢,姬怜又端来一碗汤药。
谢廷玉嘴角微抽,偏过头低声嘟囔,“怜怜,你倒真的是一碗都不肯漏啊。”闭眼仰头一饮而尽。
姬怜收起药碗,“往后你喝药,我必在旁盯着。多大个人,还学三岁稚童偷偷倒药。”
一阵脚步声渐近,停于屏风之外。有侍奴低声禀道,“娘子,有两位贵客前来看望。”
姬怜与谢廷玉对视一眼,随即他起身迎至外室。
只见两人先后步入,袁望舒向姬怜略一拱手,便径直转向内间。
姬怜却几步上前,抬手拦住欲随之入内的袁缚雪,指尖与他一同按在那提药箱的铜扣上。
袁缚雪望向屏风后那抹与袁望舒低语的身影,挑眉轻笑,“何必这般小气?我进去稍坐片刻也不成?”
“不行。”姬怜侧身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既不许你往里头坐,亦不许你看。”
“你真无理取闹。我不看我怎么替她治病呢?”
袁缚雪边说边将药箱搁上架格,“方才一路走来,还听见侍奴议论,说廷玉娘子不肯喝药。不如让我以针灸代之,保证药到病除。”
“这就不用你了。”
袁缚雪掀起眼帘,见姬怜嘴角微扬,指腹轻点下唇红痣,眼波流转间意有所指。
“以唇渡药?倒真是别具一格的法子,你是不怕苦吗?”
“甜大于苦。只可惜,这其中的乐趣,你是体会不到了。”
屏风之隔,这一边是言语交锋的微妙战场,另一边却仍是一派岁月静好。
袁望舒执壶斟了杯清茶,轻置于谢廷玉手中,“我知道,是你等向谢大司徒为我求的情。”
“不是我,是你自己。”谢廷玉接过茶盏,语气平静,“若你当时真向先帝挥刀,我说什么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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