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黎哭着大叫:“我没有,没有!我害怕!你没见过,不知道有多恐怖!你以为我想吗,我懂什么,是我爸让我去的,我没有错!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我们明明那么像,你凭什么样样超过我!”
梁昭夕再抽她一巴掌,更狠更重。
江芙黎尖叫。
这么多年,她从对梁昭夕的内疚躲避,到故作理直气壮,再到怨恨她,想方设法把她推进一个又一个坑里,就是因为怕。
怕梁昭夕有一天站到她无法企及的高处,发现她的罪过,来报复她,夺走她的一切。
江芙黎边哭边笑:“梁昭夕,知道有什么用,都晚了,你妈死十几年了,那些钱早都用完,我爸妈上周已经出国,你找不到他们,我不怕告诉你,连孟骁跟你认识,也是我帮的忙。”
“孟大公子在饭局上扬言要娶陌生人,我听到了,当然想着你,你长得漂亮,以后难免嫁进高门,只有孟骁这样的花心纨绔,才能确保你没有好日子过,”江芙黎神色疯魔,“妹妹,挣扎了这么久,没用吧?今晚还是要跟孟骁订婚。”
她得逞地挑眉:“你以为凭一张脸能攀上孟慎廷吗,所有手段都用光了,他把你当回事吗?你的父母幸好是在爆炸里死了,不然还要背着刑事案底,你就是罪犯的女儿,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最大的造化,也就只能跟在孟骁屁股后面,弯腰给孟慎廷行晚辈礼!”
梁昭夕缓缓放开手,眼里空成一个坑洞,完全没有了面前的江芙黎,什么报仇什么清算,她现在想不起,她攥着发卡,脸色冷淡地无视周围一切,走出房门,一步步下楼。
天有些阴了,似乎要蓄积一场暴雨。
梁昭夕木然站在门外,嘴唇咬出破口,泪水一滴滴漫过眼眶,从脸颊滑到下巴滴落,沾湿衣服。
妈妈爱她。
妈妈不是忙到把她忘掉。
她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摸了她,想要抱她。
她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儿。
梁昭夕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单薄地立在昏暗天色下,暗哑哽咽出声,她手腕战栗着按亮手机,满腔的绞痛不知道要告诉谁,她手悬在那个名字上,泪珠啪嗒落着,把他沾湿。
其实她知道的。
她想找他,她只想找他,想要见到他的面,让他护着她。
梁昭夕拨通孟慎廷的电话,他没有接,她一刻也不能等,出去叫车,让司机去华宸的办公大楼,他昨晚说公司的烂摊子要处理,他应该还在那,实际上除了公司,她也不清楚要去哪里找他。
她浑浑噩噩地靠着车门,尽量把脸擦干,戴上口罩,还在考虑着不要让人认出身份,免得在不合适的时机给他惹来麻烦。
车停在华宸大楼门外时,梁昭夕揉了下潮湿的眼睛,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了,天阴得更重,她低着头走向大门,想起第一次要进来时,被安保拦下。
这次她想好了理由,但走到门口虹膜识别的关卡时,竟然确认了身份,自动放行,她怔愣几秒,机械地走进去,没考虑为什么会畅通无阻。
华宸的办公楼占地太广,电梯分两个区域,办公和访客,梁昭夕走向人少的访客区,抬头望向八部电梯,七部都在上行,只有一部刚刚从顶楼下来。
顶楼……
是孟慎廷单独的办公区。
会是他吗。
梁昭夕垂眼,不会的,他有专用的电梯,不会乘这个,那会是谁。
反正她也不认识,她对他的了解那么少,少到只有她需要利用的部分。
梁昭夕大半张脸都藏在口罩里,她隐约听到电梯抵达的响声,眼眸低垂着,迈开酸软的腿走过去,视野里却出现一双昂贵的尖头高跟鞋。
她迟滞一秒,不禁抬起头,迎面看到身形窈窕的年轻女人走出电梯。
即便对方戴着大墨镜,梁昭夕也一眼认出,是昨晚刚刚见过的陈千瑜。
陈千瑜……从顶楼,孟慎廷的办公区域下来?
为什么……
昨晚她跟他有过交流吗,她那时被掐得头脑不清楚,根本就不记得。
梁昭夕跟她擦身而过,摁住心底难以言明的滞涩闷涨,没打算把她看进眼里,但在彼此肩膀交错时,陈千瑜冷笑了一声,墨镜转向她,反射出她微红的眼睛。
周围还有零星的访客,陈千瑜音量不高:“梁小姐的心理素质真好,晚上就要跟孟骁订婚,现在还敢公然跑来这里找他小叔叔,我见过捞女脚踏几条船,可没见过像你这么恬不知耻的。”
梁昭夕充耳不闻,也不想和陈千瑜有任何对话,她无视,要继续往前走。
陈千瑜墨镜后的红肿双眼愤恨地瞪着她,不是她,陈家怎么会连夜被波及生意,她又怎么会一大早就被爸爸紧急塞去国外,她跑出来想见孟慎廷一面求情,却他一丝痕迹都触及不到,可看昨晚的样子,这个女人分明还没有跟孟慎廷走到最后一步,凭什么……
凭什么有这么重的分量。
陈千瑜眯起眼,这世上谁能看透孟慎廷的心,恐怕梁昭夕也在猜吧,猜他到底爱不爱,梁昭夕连他不在公司都不知道,也不过如此。
她手指捏紧,从手腕上褪下来一条木质手串。
这是她昨天深夜悬赏拿到手的,按照她亲眼所见的记忆,有九分相似的手串。
高价买来这种不值钱的仿品干什么,她自己都没想通,只知道这东西那么廉价,一定是梁昭夕送的,竟让孟慎廷视若珍宝。
她拿到之后,也学着在某一颗珠子上刻了“昭”字,笔体努力跟看到的那个字相仿,为了提醒自己因为梁昭夕而受过的屈辱。
可到了眼下这一刻,陈千瑜忽然觉得再贵都值,她找到了这条手串最好的用处。
在梁昭夕快要越过她时,陈千瑜挑着嘴角说:“梁昭夕,你还上去干什么,他在忙,没空见你,你不应该去准备订婚宴吗,等时间到了,他说不定会抽空出席,替你鼓掌,你不会真的以为,他能为你背德吧。”
在梁昭夕目光转过来时,陈千瑜当着她的面,抬手,拢起散开的长发,明晃晃把手上撑开的串珠当成头绳,扎在头发上给她看。
她笑得更深:“我的发绳,昨晚在碎瓷片里捡的,慎廷说脏了,不要了,扔在那,我看上面刻着你名字,丢了可惜,勉强拿起来用用,怎么样,好看吗。”
梁昭夕眼眶刺疼,像不认识般注视着陈千瑜头发上的那条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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