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抬眼望去,只见白霜夫人正端坐在半空中的青铜镜台之上,月白色的广袖如瀑布般垂落,眼尾的朱砂痣随着她转动镜沿的动作轻轻颤动。
她的指尖缠着一根银丝,银丝的另一端系着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镜子,镜面映照出陆寒此刻的神情。
紧绷的下颌线,眼底涌动的警惕。
“镜渊术的最高境界,是让对手活在自己的倒影之中。”
白霜夫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镜台边缘的云纹。
“你刚才在镜界里破除了我的一道分身,现在,该尝尝真正的‘镜面嫁祸术’了。”
陆寒并未回应。
他能感觉到四周的镜墙在微微震颤,宛如蛰伏的活物。
玄铁剑在剑鞘中发烫,剑纹从颈间蔓延至手腕,在皮肤上烙下月白色的痕迹——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看左边。”
白霜夫人突然轻笑出声。
陆寒转头的瞬间,左侧镜墙的薄雾轰然消散。
那个“他”正站在血池之中。
玄铁剑染满了暗红的血迹,剑尖滴下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溅开,弄脏了他素色的衣摆。
他的眼睛呈现赤红色,瞳孔收缩成细针状,正将最后一个求饶的修士钉在墙上。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像是玄天宗外门的杂役弟子。
“这是你体内杀戮剑意觉醒后的模样。”
白霜夫人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
“你以为你能控制它?上个月在青牛镇,你为救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孩,一剑劈碎了三个筑基期魔修的丹田。你知道他们临死前说了什么吗?‘这哪是救人,分明是疯狗撕肉’。”
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青牛镇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孩子的哭声,魔修的狞笑,还有他握剑的手——那并非在控制,而是被剑所控制,砍向每一个移动的活物。
他当时以为那是愤怒,如今才惊觉,那更像是……
饥渴。
“看右边。”
右侧镜墙的雾气消散得更为彻底。
这次的“他”身着玄天宗长老的月白色法袍,端坐在演武堂的首座之上。
台下跪着的是萧无尘,平日清俊的面容此刻布满伤痕,腰间的本命剑“问心”断成两截。
“师尊”
镜中陆寒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水。
“您总说我该守规矩,可规矩能让我在化神期大修士手下存活下来吗?”
他抬手之时,萧无尘的喉咙突然飙出血柱。
“您看,力量才是规矩。”
陆寒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他想起昨日萧无尘在剑庐所说的话:“你体内的剑意太过凶戾,若不能以凡心镇之,终有一日会被它吞噬神魂。”
当时他只当是老生常谈,此刻却被镜中的画面刺痛了眼眶。
原来在潜意识里,他竟对最敬爱的师尊有过这样的怨恨?
“中间那面。”
白霜夫人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得意。
“那是你最渴望得到的。”
正前方的镜墙泛起层层涟漪,雾气消散极为缓慢,仿若有意撩拨人心。
陆寒凝视着镜中逐渐清晰的身影,喉结微微蠕动——是苏璃。
她身着药王谷的淡绿裙裳,发间别着他去年于集市购置的木芙蓉簪子,正踮起脚尖为“他”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寒哥”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飘落于花瓣上的雪。
“待解决完混沌会之事,我们返回青牛镇吧,你从事打铁,我专注种药,可好?”
镜中的陆寒低头轻吻她的额角,眼底的温柔令人心碎。
“此乃你以凡心所筑之茧。”
白霜夫人指尖的小镜陡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你以为隐匿杀戮、压抑野心,便能守着这微小确幸度过一生?但你忘却了——”
她的声音骤然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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