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我是来自首的。”
夜蛾正道对自己的倒霉学生们相当了解——夏油杰此人装模作样和确实认真起来的状态是大不相同的,而今不过是用不成立的理由翘了次课,万不到用如此正式的语气来承认错误的地步。
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夜蛾正道顿时警觉地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询问道:“你说说具体情况。”
他和五条悟分别没过多久,便又在离校之前在校门口看到了背着五条悟回来的夏油杰,身后跟着的小女孩们……祈本里香他认识,可多出来的那两个究竟是谁也没有人主动介绍,夏油杰只简短地跟他打过招呼便带着五条悟继续往里走了。
五条悟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夜蛾正道当时便也没有仔细询问,现在夏油杰特意跑来自首,恐怕真的和那两个新的孩子有关……夜蛾正道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夏油杰简短地说明了他前往那个无名村落的情况,提到自己成功在山上找到菜菜子和美美子后,他停顿了片刻,才说起自己对那群愚昧村民们的“处置”。
少年背脊挺得笔直,说是来自首,可自他的态度来看,此人并不认为自己的作为有误,很平静地说:“我没有处理村子里的咒灵,甚至还对村民们使用咒术诅咒了他们,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他们都会疾病缠身。无论如何,我的确违反了规则,用术式伤害了普通人。”
他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对自己格外留有余地的作为非常茫然。
如果要说他真正的心情的话,一定是认为村中的所有人——不管是动手意图围剿幼年术师的人,还是只冷漠旁观的人,全都死不足惜。可他带走菜菜子和美美子之前,找了半天咒灵,最终只给村子里的愚民下达了疾病的诅咒。
两个孩子对此毫无意见,夏油杰觉得自己若是做出了要让村民们用命来补偿她们所遭受的恶意的决定,她们什么都不明白,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要在那里推翻先前所坚持的意义看起来格外轻松,但夏油杰还是没有那样做,在动手的前一刻,他一直不停地想——这个地点是从悟口中听来的。
假设他当真将村民们尽数杀死,独自一人踏上成为怪物的道路,悟会将他的行为认作是自己的错吗?
所以,就这样灰溜溜地回来了,还顺便去接了放学的祈本里香。那孩子看出见习家长的心神不宁了,却什么都没问,很体贴地照顾起了新来的妹妹们。
尽管祈本里香足够聪明,但是将这样的苦恼带给小朋友还是太逊了,在普世意义上更加柔弱的小孩子面前,夏油杰果然还是希望自己靠谱一点……
结果路上被做噩梦陷入了应激状态的五条悟拦下了。
那一刻,他心中最强烈的想法竟然是庆幸——不是在激情杀人逃亡的路上被悟抓到真是太好了,没带着悟一起成为真正的坏人真是太好了。
虽然没做罪不可恕的暴行,但也真的做了坏事,与其等待此雷日后不经意间突然爆炸,夏油杰果断地选择过来主动引爆。
夜蛾正道:“……”
只是诅咒吗?没、没死人啊……夜蛾正道非常诡异地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松下去才觉得自己有点大缺大德,非常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学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那个村子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指责夏油杰——这个年纪的小鬼非常容易冲动,而身为咒术师,手中还掌握可以随意驱使的力量,遇到这般状况,激情杀人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这般,只能说是夏油杰已然自控过的结果,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杰,如果你仍认可这个社会的规则,就应当明白,不是拥有力量,就有权去执行审判。”夜蛾正道站起身从桌后走了出来,沉沉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翻开柜子找出一堆毛毡材料来,“你再冷静一会儿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用更加符合规则的方式。”
——心神摇荡的时候做点手工有助于平复心情。
夜蛾正道离开了。
夏油杰本已经做好了要被逐出师门的准备,还在出门之前拜托过小孩子暂时稳住五条悟,但此次竟然既没被教导之拳收拾、也没能挨一顿狠骂,甚至都可以说是无事发生了——他有点不明所以,看了看夜蛾正道给他找出来的毛毡材料,默默地拉过椅子坐下开始扎了。
只是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了响动,约莫确实大好了的五条悟喊着他的名字就进来了。
“杰——”他走过来看了一眼挚友手上正在扎的、同班主任的艺术相当一脉相承的丑萌毛毡玩偶,很疑惑地问:“夜蛾抓杰当苦力来了?”
夏油杰:“……”
那倒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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