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谭齐应声走出去。
章盈撑开伞,薄如蝉翼的一层纸,搭盖起一片庇护天地。
***
下着雨,茶铺里的人少了许多。章盈进了雅间,刚坐下,门上的帷幕就被人掀开。
宋长晏一袭天青色锦袍,目如朗星般明澈,他一手揽着帘子低头道:“二嫂。”
他像是在征求她的允准,只要她不点头,他便不会进来。
章盈轻声道:“进来吧。”
宋长晏微一躬身进屋,坐在了她对面。
两人静默着端坐须臾,还是他先开口道:“不知章伯母身子可好些了?一直没上门拜访,实在太过失礼。”
章盈道:“母亲已经好多了,五弟不必挂记。”
“那就好。”宋长晏应了一句,少顷,他颔首低声道:“我还以为二嫂不愿见我了。”
章盈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我怎么会怪你。在徐府你又救了我一命,真要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
说话间,店小二端着热茶送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人走后,宋长晏替她斟满一盏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端起杯子,“我还要向二嫂赔个不是。”
章盈望着他,俨然正色道:“我今日就是想告诉五弟,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包揽在自己身上,更不必对我道歉。”
宋长晏微微摇头,“我不是为二哥道歉。”
“我本知情,却对二嫂有所隐瞒,是我的不对。”他将杯子置于章盈眼前,“从今往后,我必定与二嫂坦诚相待。”
清冽的茶香钻入鼻间,章盈心神一恍,听他一字一句道:“绝无二心。”
***
第二日便是圣上生辰,朝中重臣携家眷进宫赴宴,程氏病中不宜面圣,便让章盈跟着父亲入宫,顺道探望长姐。
皇城不比宫外,朱甍碧瓦,四处森严戒备。晚宴过后,领头的内侍带着章盈绕过各座宫殿,最后抵达贵妃所在的柔福宫。
章璇年长章盈十岁,是六皇子的生母。先皇后薨逝后,圣上不再立后,后宫实权就在她手上。
身份有别,章盈向她行了一礼,“贵妃娘娘安。”
“讲这些虚礼做什么。”
章璇眼神示意,身边的宫女便上前将她扶起。
章盈浅浅笑道:“该有的规矩总要有的,否则可是触忤贵妃的大罪。”
章璇含笑道:“倒真是嫁人了,与从前不一样了,以往来了宫里一口一个长姐,哪讲过什么规矩。”
章盈脸上的笑意淡去,“长姐说笑了。”
章璇吩咐宫人:“去将点心呈上来。”说完,拉着章盈一同坐到榻上。
章盈左右看了一圈,“六皇子呢?”
章璇叹一口气道:“在上书房,没个空闲的时候。”
两人年纪差得大,自章璇入宫后,见面的时候又极少,长姐如今言行举止已与儿时迥乎不同,章盈言谈时便不由得拘束着。
闲聊几句,章璇便将话引到了宋家上面:“听说你已经回家几日了。”
章盈不打算提及宋衡之事,只道:“母亲久病不好,我就回去看看。”
章璇闻言未做回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念道:“我刚入宫那会儿,和你差不多大。什么都不懂,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犯了事,连累母家。”
“熬了那么多年,我才明白,宫中的嫔妃,表面看似是一人在后宫中生存,实则是她背后的一族人在朝中立命。”
章盈心中一动,有些惝恍道:“长姐有话直说便是。”
章璇问她:“阿盈,你可知父亲答应与宋家联姻是为何?”
不等章盈回答,她继续道:“圣上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然而东宫太子之位悬而不立,多少人背地里打着主意。我虽掌管后宫,可六皇子毕竟年幼,非嫡非长,储君之位只是难上加难。”
章盈瞬时明了,若想扶持六皇子上位,那必得拉拢朝中各方势力,而宋家则是最好的选择。
她道:“我知道长姐的意思。”
章璇无奈笑笑:“身为女子,其实嫁给谁有什么区别,世间男子无不多情。连我这个贵妃,不也一样要独守长夜。那点可有可无的真情,不如手中的权利来得实在。”
章盈抬眸,见她满头珠翠,儿时抱着她玩耍时的样子已经模糊不清。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若有所失。
章家现在已是万人之上,为何仍为不足呢。
至高无上的权利,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迷茫地出了柔福宫,听到远处隐约传来丝竹歌舞之音,夜宴还未结束。可她却不想回到宴上,不想见到父亲。
低头走了一阵,带路的内侍停下脚步,恭敬地唤了一声:“宋将军。”
今日皇城中守卫由宋长晏负责,所以他在此也不足为奇。
章盈起首,几步之外,宋长晏一身便服站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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