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主院,她神情便落寞下来,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郑嬷嬷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孝道礼仪是世家最为看重的,身为儿媳,自然不可出言顶撞长辈,否则便是无矩。
她唯有柔声宽慰道:“夫人的话娘子别放在心上,姑爷的死还未查明,她对五爷定然心怀芥蒂,难免会迁怒到娘子。”
章盈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轻声回道:“我知道。”
郑嬷嬷又道:“世子之位恐怕不日便会定下,十有八九都是三爷,可如今五爷如此出色,夫人对他便更为不满了。娘子不如先少与五爷来往,等过了这阵再说。”
那晚过后,章盈面对他便觉得不自在,少见也好。
“不过,”郑嬷嬷话音一转,“此事娘子可要多长一个心眼,您昨夜才将东西送去,夫人今早便知道了,只怕暗地里有人随时关注着咱。”
这才是最让章盈所不安的,偌大的国公府中,或许随时都有人留意你的一举一动。你一日找不出他是谁,便会一日警惕着。
可就算找出了又如何,难道就不会有新的藏在暗处么?
她觉得压抑,甚至荒唐地想,若自己不是这国公府中的少奶奶就好了,留在家里当老姑娘,也总比成日勾心斗角强。
心里装着事,她便没在意四周,直到郑嬷嬷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怔愣地看着伫立在清安院外的人。
宋长晏身上系着件大氅,正是她昨夜让人送去的。白底银线,与他的气质极为相符,俨然一位翩翩君子。
他唇边扬起浅笑,出声道:“二嫂。”
章盈回了一礼,道:“五弟前来所为何事?”
宋长晏指了指身上的披风,“二嫂挂心,我特意来道谢。”
章盈道:“狐皮原本就是你的,我不过是命人裁了几块料子,哪里谈得上谢。”
宋长晏不再接话,端视她的片刻后,语气黯然问道:“可是母亲因这几件披风责怪二嫂了?”
心思被他戳破,章盈旋即收敛神情,矢口否认:“没有,母亲怎会责怪我。”
被嫡母不喜已经够可怜了,她不愿再让他知晓这事。
宋长晏显然没有相信,垂下眼自责道:“是我不好,让二嫂为难了。”
章盈这下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她本就不擅说谎,若说母亲没有因他责怪自己,一听便知道是在哄他。
而这位善解人意的五弟,兀自道:“那往后我少麻烦二嫂便是。”
第12章
他说不再麻烦自己,便当真少有出现,整个冬月,两人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转眼便到了月底,平静了一段日子,国公府闹出了大动静。
冬天黑得早,入夜后章盈便回了寝屋,坐在炭火旁翻看账簿。忽而屋门被敲得一阵响,院里的方嬷嬷急着嗓子在外问道:“娘子,可睡下了?”
碧桃连忙去开门,“娘子还未睡,嬷嬷有事进来说吧。”
“欸。”方嬷嬷走进屋,外头的寒气也跟着寻了空子钻进来。许是走得太快,她说话时气急不稳:“娘子赶紧去主院一趟吧,出事了!”
章盈捏书的手一紧,开口问她:“何事这般紧急?”
话落她已放下了账簿,示意碧桃取来大氅,起身准备去主院。
方嬷嬷匀了气轻声道:“是三爷。”
宋三郎宋允默,也就是李氏的幼子。自从宋衡逝世,李氏便将他看得紧,得空就盯着他念书攻读,故而章盈也少有见他。她困惑道:“三爷怎么了?”
方嬷嬷道:“今日教三爷功课的先生告假,三爷便出府和城中的几个公子哥去了存昌楼,谁知酒劲上头,与里头一个伙计吵了起来,失手打伤了他。”
章盈系好大氅,边走边问:“那人伤得如何?”
若只是普通的皮外伤,不会这么晚了还叫她去。
方嬷嬷走在她身后,“险些没了命。”
闻言,章盈略有些不快。不论身份地位高低,同样都是命,再有争执也不应下这么重的手。
方嬷嬷继续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多赔些钱便是,可偏偏那人与存昌楼的东家沾亲,说什么也不肯私了,非得要闹到官府去。”
章盈一惊,她曾听人说存昌楼的东家是上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商,地位名声实在不低。
大邺最重律法,此时又临近年关,事情若真由官府决断,宋三郎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也难怪这么晚还要叫她过去了,她哥哥可不就是在大理寺当值。
几人步子快,没过多久便到了主院,远远地就能听到李氏的责骂。
“···我叫你好好在家温书,你非要出去同那帮纨绔鬼混,现在出了事,我看你如何收场!”
屋门口还站着府里其余几人,宋长晏立在最边上,垂眸思索着什么,似乎并未留意到章盈。
隔着一道门,里面的谈话清晰入耳。
宋允默跪在地上,惶急地央求:“爹,娘,你们可要帮帮我!我只是一时昏了头,并非有意打他的!”
宋晋远一拍桌子,怒道:“住嘴!你要我如何帮你?腆着老脸去求他别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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