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酒早就把炉火烧起来了,在铜炉里把一张符纸烧成灰烬,一股带着甜香与檀木气息的烟缓缓升起,在茶屋中盘旋不散。
那香气像是某种唤醒魂识的引子,一瞬之间,男孩那双本来空洞的眼睛,突然定住了。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然后抖着嘴唇,终于开了口。
“……我的骨头,被人偷走了……”
“我……死了好几个月了。开始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突然醒了,好疼……”
他话还没说完,就不自觉地用手臂抱住自己,像是某种无法言说的剧痛依然在发作。
“我看到有个人……拿刀剖开我的身体,把我的骨头……一块块……拆下来。我求他们了,我真的求他们别动我……可他们听不见……他们听不见啊……”
男孩的声音哽住了,鼻尖泛红。
“今天,我去了医院,因为那个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她,就觉得……我的骨头在她身上……”
他说到这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跟着她很多天了。”
他瑟缩着抬起头,眼神茫然又无助,望向屋内的几个阴差,像是拼尽全身的勇气才开口,
“你们能……帮我找回我的骨头吗?我不想就这么走,我……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拆我的骨头。”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颤颤巍巍地抬起双手,捂住胸口,那是他尸体最后被剖开的地方。
来孟知酒这里喝茶的人很多,有人临走前痛哭流涕,有人笑意盈盈;有人歇斯底里,也有人沉默不语,可就算再不舍,最终他们都得喝下那盏茶,把痛苦忘记,把执念抛下,孤身上路。
孟知酒和无常们听过太多奇异的故事,也向人间报过不少警,这个男孩这么小,死就算了,还目睹了自己的遗骨被人不知缘由地拆下来。
孟知酒给他倒了杯茶,叹了口气:“别急,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她望向黑白无常:“这事,先得禀告给判官大人吧,看看他们怎么定夺。”
范无咎“嗯”了一声,把黑色牛皮袋打开,让男孩进来,谢皕安抱着胳膊看着:“这都什么事……搞得咱们这儿跟刑侦大队的线人一样,天天得报警破案。”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江大人打了电话,却万万没想到是另一个男人接的。
谢皕安把电话那头的情况说了,瞪大了眼睛的这下变成了孟知酒:“哇……不会吧,咱们万年孤寡老人江大人这是……”
谢皕安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就等江大人明天酒醒了再说吧,这人都死了,也不差这几个小时,走了。”
范无咎背起吉他:“下个月,民谣,你可以。”
“哇!范大哥你真是好人!!”孟知酒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茶叶塞给他,“来来,今年的新茶,拿回去喝。”
谢皕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翻了个白眼,双手合十:“有没有救苦救难的音乐之神,救救我吧,拯救一下我的耳朵吧!”
而那头陆聿怀挂断了电话,低头看向手掌,上面还留着江之沅方才无意识蹭过的温度。
他坐了几秒,忽然又站起身,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呼吸声细细缠绕。
江之沅躺在床上,衬衫半褪,领口松松垮垮地散着,白皙的肌肤因为醉酒而泛着薄红,特别是锁骨处与耳尖,不规则地染上一层醉意的红晕。
他太白了,白得像从没见过太阳的人,皮肤细腻得近乎透明,血色又浮在皮下,淡淡一层,这会酒精都泛上来,看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像是在温泉里泡了好一会儿一样发红。
陆聿怀坐在床边,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俯下身去,手臂从他肩下穿过,把他整个人轻轻托起。
“睡得真快。”
他帮江之沅脱去已经皱巴巴的衬衣,指尖没留神扫过对方的胸膛,肌肉线条清晰但不过分。
那具身体的主人干净沉静,又难得一见地好看,像是被丝布封印了上千年的瓷器,在他眼前悄然解开了。
酒气让江之沅整个人放松下来,骨节松散,眉眼柔软得一塌糊涂,他轻轻蹙着眉,好像梦中也不安宁,长睫微微颤动,不知梦见了什么。
陆聿怀手里的动作一滞。
他不是没见过漂亮的人,也不是没被人投喂过暧昧的眼神甚至直接投怀送抱,但江之沅这样的……却是头一回。
醉得一身乖气,还偏偏长得勾人,平时淡漠冷硬得不得了,此刻却卸了锋芒,毫无防备地倒在他手里。
手掌向下,不小心擦过细腻的皮肤,陆聿怀像被什么电了一下,心口“咚”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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