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焉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嫌弃,沉吟着该如何回覆,倒是小纸人们憋不住了。
「这里很无趣!主人还不让小主人离开!」
「我们俩偶尔还能偷偷跑出去玩。」
「但小主人不行。」
「可是今天小主人出去了,主人没有生气!」
「那是不是允许小主人外出的意思?」
听着朱砂和石青旁若无人的交谈,尉迟脩若有所悟。
一开始俩纸人称呼何焉的方式,让尉迟脩原以为他们是何焉的僕役,可实际上看来,说是蒲邑舟用来看顾二形子的守卫更加合适。
不过接下来几天,他并不需要这两个碍事的傢伙。
他从衣襟掏出一只用黑绳串掛在脖子上的白玉铃鐺,铃鐺晃动时没有丝毫响声,握在手心时泛着一层微弱的白光。
「师兄,我能不能让这俩小鬼安静个几天?」尉迟脩对着铃鐺低声道:「他们在这我没法专心研究小炉鼎。」
他垂眸盯着手中的白玉铃,不一会儿里头便传来蒲邑舟那熟悉的嗓音。
「随你。」
尉迟脩扬脣一笑,在何焉好奇的注视下大步走近朱砂和石青,他的双手分别搭在两纸人肩膀上,趁他俩纳闷之时,迅速将两枚细小银针刺入颈侧。
朱砂和石青的身体同时一僵,灵动的眼眸很快黯淡下去,两个活生生的孩童转瞬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纸扎人。
何焉见状愕然,「你做了什么?」
「别紧张,只是让化形咒暂时失效的小手段,」尉迟脩轻而易举地拎起两个纸人,问道:「得把他们收到安全的地方才行,哪里合适呢?」
虽然有点纳闷,何焉还是乖乖带人到书房,努力在一沓沓堆叠的书本中勉强挪出空间摆放两具纸扎人。
初来乍到,尉迟脩惊异于这间小书房的藏书量,他随手捞起几本书册随意翻看,然而里头描写的内容让他眉头越来越纠结。
他再次确认了书名,终于忍不住问:「这些书……是从哪儿弄来的?」
书房角落的何焉正一下下戳弄纸人的脑门,似乎在确认他们还有没有知觉,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不知道,那都是朱砂和石青拿回来的。」
尉迟脩扫了眼地上的书册,重重叹了口气。
……他所珍藏的《思不语》、《红樱记》,还有《烟花醉谈》,甚至连已成孤本的《天洐秘事》跟《瑶华旧梦》系列,原本通通锁在浮尘宫间置许久的弟子屋舍内,不知何时竟全被那俩小鬼挖了出来。
尉迟脩闔上书,汗顏道:「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何焉凑到尉迟脩跟前,发现他手中是一本《丽姬艷史》,苍白面颊一瞬飞红,连忙移开目光支支吾吾:「我……我没仔细看过……里面。」
尉迟脩瞇起眼,摆明了不信。
何焉没来由地感到心虚,眼神左右游移落到一旁书案上的《天洐秘事》系列,匆匆抓起第一册救援,「我看过这个,我觉得很有意思。」
尉迟脩挑眉,听着何焉继续发表感想:「这系列虽然主要在讲述天洐宗弟子的风月故事,但其实我最在意的是大师姐和小师妹的情节,可惜后续没有更多着墨;另外还有陇川真人的过往,我记得最新一册提到真人曾有一名发妻,他为了追求大道拋妻弃子,后来与仙家女子结为道侣后,竟还与合欢楼的某个长老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老实说,这让我对陇川真人有些幻灭了。」
尉迟脩眨了眨眼,见情绪寡淡的少年手执书卷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一时有些愣神,「你倒是读得透彻。」
「我看了三遍。」
不知怎地,尉迟脩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隐晦的得意。
浮尘宫里尽是些没血没泪又毫无文学品味的师兄弟,作为狂热爱好者,尉迟脩难得遇上有共同话题的人,有种巧逢知音的欣喜,不由得跟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哼哼!比起这些人哪!我更想知道步城君和王璃的发展呢!想想那次月影秘境意外落难,孤男寡女深山洞窟共渡无数夜晚,怎么可能不发生点什么呢?」
「咦?」何焉睁大双眼,脸上写满疑惑,「步城君不是已经有舒毓蓉了吗?」
「傻孩子,王璃可是玉人阁首屈一指的美女,再加上两人困境中相互扶持的情分,试问天底下哪有男子能不为之心动?」
何焉显然不赞同,「王璃性情泼辣不讲道理,相较之下舒毓蓉温柔婉约、善解人意,与步城君一路走来不离不弃,才是步城君的良配。」
眼见少年义正辞严地认真反驳,尉迟脩不禁笑了,逗弄之意油然而生。
「你的看法未免太过天真了,倘若男女情爱都能一心一意,这世间何来那么多反目成仇的怨偶呢?」
「可在宗门试炼时,舒毓蓉已将身心全数交付,步城君也发下毒誓绝不辜负她,君子一诺千金,岂能轻易违背誓言!」
「陇川真人与发妻结縭多年,想必也曾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可你看后来呢?」
「可是……可是……!」
言词交锋至此,何焉无法辩驳,美好的想像乍然被人泼洒难以抹去的污渍,令他茫然若失,他越想越心闷,咬着脣皱着眉,与平时清冷淡漠的样子判若两人,活像尊生闷气的玉娃娃。
尉迟脩憋不住笑,伸手捏了捏何焉的脸颊,又白又嫩,手感极佳。
「好了好了,只是个虚构的故事罢了,怎么还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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