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坡上,一凡道人平静的回过神来,似乎刚刚看见万道光芒齐下的那一刻,他想起了曾经的过往,千年前的过往。
刚一回神,这才发现自己身旁站着一位略微魁梧的男子,腰间挂着一柄短刀,一手死死地压着刀柄,一手负在背后,同样遥望着那犹如上苍破了个窟窿所投射下来的巨大金光柱。
墨天折平静的扭头,调转目光,看向一凡人,平静的行了一礼,“前辈,真的要这样吗?你可知道那出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一凡道人微微一笑,哼哼道:“你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只要他还在北荒,你认为天下三宗会放过他?哪怕你势力遍布天下,可这明枪易躲,人心难防。
况且,那条路我曾去过,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似乎比所有人活的都长。”
墨天折一惊,继续问道:“ 泪儿能回来的把握有多大?”
“不清楚。”一凡道人坦诚道:“再说了,你就算不想让他去,恐怕他也不会听你的。”
墨天折痴痴一笑,叹息道:“是啊!那臭小子几乎从小就没听过我的话,现在他娘不在了,恐怕更不会听我的了。”
一凡道人仍是笑笑,呵呵道:“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刚把他带上山没几天,先是把房屋点了,生个火居然把房子给炸了,要不是贫道还有几分本事,恐怕会被那小子给玩死。
不过有一说一,那小子天命如此,他那一把火,倒让贫道发现了一个配方,研究出了一种特殊的爆炸物,威力不俗啊!”
“是吗?”墨天折同样笑着反问。
一凡道人点了点头。
墨天折沉默了许久,似乎有话难开口,最后断断续续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请前辈陪同泪儿一起前去……其中凶险我也略知一二……可,可”
一凡道人听着他结结巴巴的话语,直接打断道:“不是贫道不想去,是贫道不能去,那扇大门是打开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
“为何?”
一凡道人毫不犹豫道:“贫道修为实在太高,那里面有个号称守门人的怪物,若是贫道强行闯关,恐怕只会害了进入异世入口的所有人。”
墨天折神情变得渐渐失落,再次眺望那道金色光芒,略有所思道:“前辈恐怕在十七年,就已料到了今天了吧。”
一凡道人笑了笑,不可置否。
墨天折回想过往,十七年前发生那一次巧遇仍就历历在目。
十七年前,北荒极寒之地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翻滚。
黑夜中的荒原远方悬挂着一颗冰球,它散发出微弱的白光穿破层层黑暗,坚定而又缓慢地洒落大地。原野上融化积雪堆探出一片又一片的嫩草,随风招摇,四周一片死寂,只偶尔能听见黑暗中传来的野兽咆哮声。
随着皎洁的月光的蔓延,缓缓显现出两个人的人,他们浑身衣物鼓胀飘动,浑身沾满了粘稠状的乌黑血水,他们身后,早已是一片血海,血海上静静的躺着无数体型怪状怪物,有的还在微弱的抽搐,尽力的呼吸来之不易的空气,一双双凶狠却带着一丝悲伤的眼眸,大大的睁开。
看这些怪物的模样,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黑夜中的荒原,天气很冷,枯黄的杂草上覆盖着薄薄的冰霜,那二人,衣着非常单薄,显然不怎么怕冷。
他们面目都极其平淡,很默契的低头望向前方的崖谷,似乎崖谷底下有某些值得他们深思研究的东西。
崖谷深不见底,长不见边,好似如山巨斧破裂而成,又像鬼比神钩挥洒而就,里面反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刺眼白光,仿佛有无数面破碎的镜子向外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白芒,刺眼夺目,不可直视。
不知道看了多久,其中一人忽然开口低声说道:“谷底白芒,异兽忽现,此非自然之理。”
说话的那人眉眼青稚,身材略微粗犷,还是一位极为年轻的男子,穿着件天空色的青衫,手中握着柄寒光闪闪的长矛,乌黑的头发自然飘落,同上新生的发茬儿乌黑锋利,就像他平淡的话语中透出一股肯定坚毅。
“听闻数月前,三宗不世出高人,也曾聚集在此讨论如此异象……似乎并未得到结果。”
说话的是名道人,背后负着把紫檀红木剑,眉眼间极为清秀,若非穿着一件破旧木棉道袍,真就能当的上超凡脱俗四字。
看这二人,从开始到现在,目光从未离开过崖谷深渊,从他们说话方式来看,应该素不相识。
断刀的男子挑眉讽刺道:“那些常年枯坐在悬崖绝壁之上,从不外出的修道高人,除了年岁高了一点,还有什么比常人更高?他们聚集在一起,不就是像一群小孩子在一起撒尿和稀泥,能得到什么结论?殊不知,连尘世都不敢踏足的人,还谈什么修道成仙?”
年轻道人诧异的看着他,微微苦笑。这些话若是被不世出的高人听见,不知道他们会是如何表情。
年轻男子继续道:“下面到底是什么?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他们却为在一起考论,确实可笑。”
木剑的道人微微摇头,洒脱道:“凡是长眼的家伙,都能看得出下面必定危险,他们可不傻,好不容易比人多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轻易去送死呢?”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对这位道人投出欣赏之情,温和道:“听你这话,似乎下去过,下面到底是什么?”
年轻道人闭口不答,一笑置之。
年轻男子也不在意,身体随意抖了抖,浑身衣物忽然颤抖,衣物上沾染的血斑,瞬间被震荡出去,风尘仆仆的一身青衫旋即变成一尘不染,一个小迈步,身体便跃出数十丈,消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
莫非是桃树长腿了,还是崖谷在移动,无人知晓。
墨天折想做想做,当年在那欢极寒之地所遇见的年轻道人就是一凡道人,当时便觉得他语气怪异,现在回想起来,恐怕对方早已料到了今天。
十五年前莫名其妙假扮精舍仙宗门高人收徒恐怕也是他早有预谋,墨天折一直都没想明白。
后来仔细想想,自己就是能得到答案又能怎么样?身前的这个一凡道人,恐怕真就是千年以来唯一一位神仙,比那传说中的合道大帝更加强大的神仙。
与此人做对,非人力所及。
墨天折只能庆幸,他似乎对墨泪并没有恶意。
在他回忆之间,墨泪已经背着行囊,来到了小山坡上,如此跟来的还有大师兄,二师姐,林小木,苟剑,一个个都说要去送送墨泪和林小木。
墨天折见墨泪对前来,脸是露一往常态的温和,淡淡的笑了笑。
墨泪也同样的笑了笑,父子二人相似于无言。
片刻之后,墨天折拍了拍墨泪的肩膀,亲和道:“去吧!爹在这里平安等你回来。”
说完这句话,墨天折便转身向山坡下走去,他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从小对于墨泪,现在尽管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都说不出口,唯有不争气的泪水,即将要润湿眼眶。
大老爷们流眼泪,也贼他娘的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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