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可见三三两两的民众,在背后围聚私语。
“麻五,你随楚庄还是附籍?”邻居悄声问。
麻五郁闷摇摇头:“咱们又能怎么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楚公子的胳膊,怎么扳动朝廷的大腿?开荒拓土,独行政令,俨然是割据一方了,官家岂能容忍?这不,知州大人带五千兵马,卸了楚庄武装,勒令大伙附籍,这下子,税是该征的征,该缴的缴,宁德又要恢复大明赋役制度啰。”
对门有人附和嗟叹:“唉~,宁德再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留下来还有何意义?大家伙挨得下就挨,挨不下趁早继续南下呗,有些人家都开始收拾包袱了,咱们也得提早打算啊。”
一名小伙子不乐:“喂喂,说话凭良心,楚公子又是给田,又是给粮,待咱们可不薄,怎么见风就是雨。”
他家媳妇却反驳:“那又怎样?我们南下,本来就是为逃役来的,这不又活回去了吗?心里没底儿,日子又如何舒坦?”
麻大婶愁眉苦脸说:“再看看吧,也许福建赋税不重呢?”
“美的你!这是大明天下,哪处不都一样?!楚少爷硬,能硬得过官家?到时候楚少爷顶不住了,还不得跟大多数乡绅一般,盘剥百姓以媚州官?”
各种谣言充斥着流民寨,饶是孟常等童生四下游走澄清,也止不住浮动的民心。
李莫如稍一调查,背后隐约有张士敬的影子。
叶星恨恨的说:“小民不知感恩,见风使舵,少爷何必在乎他们,不如杀了张士敬、沈三祝一家,拉人入山,当咱们的山大王去!不再理会这炎凉世道!”
众人纷纷附和。
楚峰飘了大家一眼:“那意味着不能光明正大立于世间,我楚峰岂是轻易认输的人?各位稍安勿躁,要破谣言,也简单得很。”
闻一言脸臭臭的,带着衙司差役又来了流民寨,继续连日来的事务,勾取户籍。
沈三祝伸手到自己的地头,且还派黎元漕监督,形同解押一般,弄得面子全无,最窝囊的是,刚刚看好楚峰,义无反顾将宝压给他了,岂料诸事不顺,所有计划与宏愿,都被无限期搁置,敢情前些日子,与楚峰二人慷慨抒怀,臆想宏图,纯粹是笑话一场,丢人~。
为官多年,闻一言不傻,一想到张士敬和沈三祝的关系,稍稍琢磨,事情伊始便不问自明,可能怎么样?官大一级压死人。
县衙勾取户籍进展很缓慢,而且入籍的多数是之前投往楚庄的逃户,不可否认,闻一言有抵触心理,当然对沈三祝的命令阳奉阴违,这种速度,同时弄得黎元漕很憋气,奈何这不是自家地头,除了三番四次多催促,也没别的法子了。
“哟~,黎主簿,今儿好早,没用膳吧?来来来,尝尝咱楚庄的特色糕点。”孟常自来熟似的,一把拉住黎元漕的袖子,直往塔山走。“天下流民何止万千,少不了那几个,当差归当差,也得顾顾自己不是?”
黎元漕沉吟一下,便随他去了,说实话,挨家挨户勾取丁口,是件既烦琐又枯燥的事情,在福宁就勾怕了,还要来宁德干上一遍,真个是命苦,罢了,反正漏掉十户、二十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要紧别把自己闷趴啰,再说兢兢业业有用吗,所有好处,还不都落入知州大人囊中?自己又何必苦心为人作嫁。
“闻大人。”
闻一言猛不丁发现楚峰,正悠游站在当前民户的院落内,忙知机斥退差役。
一县之长,混到讳忌、小心的份上,实在有够蹉跎,闻一言多少有些尴尬。“楚公子,本官也料不到会发生这种事,这可如何是好?”
楚峰倒是云淡风轻:“闻大人,前事就不要提了,看将来吧。”
将来?将来似乎也不怎么美呀。闻一言苦涩道:“楚公子,这月就是岁末了,本县年年以秋粮补足夏税差额,又拿明年的夏税补秋粮,年年入不敷出,今年也不例外,月底仍须缴纳岁办和年例银,尚缺余额三千两,再加上万余流民,再册即算,那可就是好几千两白银呀,楚公子......”
楚峰就这么似笑非笑望着,看得闻一言老脸泛红,自己无能,不但没法予以对方庇护,而且还正在做着挖墙脚的事,彼此已不再形成同盟关系,还有什么脸面要求人家为宁德、为自己的官声付出?
闻一言悻悻不已:“老夫贪竖,倒叫楚公子见笑了,此事不说也罢......”
楚峰悠然道:“银子我照给。”
闻一言不禁目瞋:“为什么?若叫那沈三祝尝到甜头,手段必是一茬接一茬的来,据闻州府不日就要派下佥事,索三千丁壮,以清理福安三江口河段淤泥,以便驿船通畅,又要一千丁修缮金垂关隘,以拒盗匪,可说是这么说,谁不知道是沈三祝在搞鬼?!楚公子即使是富室大家,也经不住这么耗啊。”
“给!”
“这......”财主见多了,见过慷慨大方的,没见过他这么无私的。闻一言摇摇头,委实弄不懂楚峰。
这世上,没有什么一帆风顺,楚峰不得不承认,张士敬此举,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机会没来之前,总要不停付出的,机会驾临之后,肯定双倍收取,一句话,我现在是拿钱买平安,这其间,闻大人不用理会楚庄,该干嘛干嘛。”
“少爷,郑海派船来了。”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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