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西湖,一切开始的地方。
十二月的杭州,却依旧如夏日那般碧翠。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走在熟悉的湖畔,听着熟悉的萧鼓琴瑟之声,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离开杭州短短数月,心境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物是人非,向后的年华已然无法倒流。
疲倦的脚步在熟悉的楼阁前停了下来。抬起头,往日那显眼的匾额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金色的“楼外楼”三字。
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走进门内。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西子姑娘?”
她回过头,见喊住她的竟然是红柳。此时的红柳已然与数月前不同,舍弃了浓妆艳抹,却别有一番的风韵。
“真的是你啊!”见她转过身来,红柳顿时惊喜地迎了上去。
对于红柳,她不知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虽与她为敌多年,还连累她踉跄入狱、险些丧命。不过此时的她竟如此热情地待自己,似乎所有的往事都已经被遗忘了。
“红柳姐姐。你,过得好吗?”她抬起头,轻声问了这么一句。红柳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之后将她拉进了店内。
“皇上大赦天下后,我便打算回妖颜阁重拾生计。毕竟,除了这一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过,当我回到这儿时,却大吃了一惊。”
红柳边说着,边领着西子在二楼的桌边坐了下来。招呼小二上了一壶龙井后,便接着说道:“你也知道,妖颜阁的大部分姑娘们,都是被宁熵那个老贼给陷害的。趁着这次大赦天下,她们全都决心离开妖颜阁。老鸨见生意维持不下去了,也便将剩余的那些姑娘给遣散了。如此一来,我便真的没有去处了。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竟然是碧儿帮了我。”
“哦?”西子淡淡地抿了口茶,之后继续抬眼看着红柳。
“碧儿将你留给她的积蓄拿了一部分给我。靠着这些积蓄,我才买下了这幢妖颜阁,并把它改为酒楼,作为营生之计。”
从二楼向外望去,西湖美景尽收眼底。这种感觉,竟令她感到一阵的心酸。
“对了!”红柳抿了一口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放下了茶杯说道:“前些天,我到净慈寺去上香,你猜我见到谁了?”
西子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是那位你曾经带到阁中的少侠呀。”红柳越说越起劲,“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是叫什么风来着。”
听了这话,西子顿时一惊,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
“风?”
红柳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她一边招呼小二收拾摔碎的茶杯,一边自言自语道:“真不明白,他年纪轻轻的,又有一身的好武艺,怎么就突然出家了呢?真是浪费了。”
西子苦笑了一声,重新低垂下眼帘。看来,风与自己一样,放不下西湖,放不下回忆。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走出酒楼时,红柳依依不舍地想要挽留她,怎奈她去意已决,不论如何挽留也都是徒劳。
“有空常来坐坐。”对着她的背影,红柳大声喊了这么一句,之后不解地回到阁中。几月不见,为何这女子的变化竟如此之大?曾经那动人心魄的笑靥再也无法找回,取而代之的却是紧蹙的双眉与哀怨的目光。
这几个月,她都经历了怎样的一种痛苦?
月色,冰凉如水。冬日的寒风划过湖面,将脸颊吹得生疼。
又是西湖湖西,又是曲院风荷。
枯黄的莲叶,便如那凋零的过往一般,让人感到一种沉重的绝望。打开手中的折扇,翠绿的荷叶,恰如那遥不可及的恋人,在她的生命中悄然离去。
独立于玉带桥,身旁少了那位谈笑风生的白衣公子。夜,倍感凄凉。
一切,从这里开始;一切,也就在这里结束吧。
闭上眼,紧握着那沾着血迹的折扇,碧衣女子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凄迷的月色下,一阵水花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惊起了一群水鸟。片刻后,湖面上便徒留圈圈涟漪。
绿波依旧人已渺,断肠处,水溶溶。
冷清红泪为君掉,叹浮沉,凭谁诉。
惆怅此夜共魂销,憔悴尽,恨难休。
秾华如梦空寂寥,情字绝,怨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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