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话语清晰,中气充沛,虽然没有李观鱼的武力内功却也将一席话传遍全场,令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面前湘军人马众多,胡林翼和李续宾等湘军头目就在附近,他敢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诚心可见,不得不令人折服。李观鱼思虑良久,最后只得将手中长剑一抖,插入地面,长声一叹:“唉,看来我还是不得不投降,左大人,我认输,现在随你处置就是。”
李续宾刚才和李观鱼交过手,知道他武功厉害,本待要指挥手下人马一起上前拿住这人,却料不到左宗棠几句话就将这人最后收服,不敢再反抗,倒是觉得有些惊奇。
左宗棠见他投降认输,松了口气,便回身对胡林翼道:“胡大人,这人已经自动认输求罚,知道适才冒犯咱们湘军不对。请大人瞧在他是左某属下的情面上,将他交给下官处置,下官定然会对他晓明朝廷恩义,湘军规矩,让他rì后忠心为湘军效力!”
胡林翼见左宗棠收服了李观鱼,不再干涉李续宾处置太平俘兵的事情,便点点头,伸手召左宗棠到近前,对他说道:“我瞧这个人江湖习xìng太重,始终不肯轻易服从朝廷教化,倒是和造反作乱的太平贼寇有些天xìng不谋而合,此乃朝廷大忌!这人武功高强,不同一般,用之恰到好处就对咱们湘军有利,用之不慎就会反而对咱们湘军有害,你可要谨慎小心了。”
左宗棠点头道:“下官自然晓得,请大人放心!”
李续宾虽然在旁还不肯罢休,可是见到左宗棠将李观鱼再次招降收服,胡林翼又答应不再追究先前的冒犯之罪,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一旁暗自含恨不语,暂且作罢。
左宗棠对方百诚道:“你将他先带到军营一处地方暂时看押,不得怠慢了!”
因为李观鱼得罪了李续宾,左宗棠将他交给其他人看押不太放心,便让自己的亲信属下方百诚带人先将他在军营收押起来。
方百诚得令便纵马来到李观鱼面前,翻身下马对他轻声道:“观鱼兄,咱们还是先听从左大人吩咐,你跟我走一道吧。”
李观鱼已经放弃抵抗,站在那里没说什么,方百诚瞧了一下他,走过去将他的宝剑收起来,他知道这柄宝剑是李观鱼身边珍物,便先替对方收下了妥善保留,然后带兵准备押解李观鱼而去。
这时,李观鱼转过头瞧向远处被押跪在地的那二千多名太平军俘虏,这些人现在还被李续宾人马押着,因为自己先前和李续宾争斗才缓得一线生机,此时他不能违抗左宗棠之命收剑罢手,再也无法干涉李续宾如何处置这些人,只怕所有太平俘兵在李续宾的手下还是最终难逃一死,想到这里,不禁心底有些难受。纵然他一身不凡武艺想凭借长剑从湘兵手下挽回这些人xìng命,只可惜现实情形相阻,实在无可奈何,徒然一阵悲叹,他禁不住仰头一声嘿嘿长笑,转头向前大踏步走去,再也不去瞧身后的太平俘兵。
方百诚见他当先离去,立即上马一挥手喝令手下清兵道:“跟过去!”便领兵跟在他后面。
左宗棠站在原地瞧着,面sè沉凝,一阵默然不语。
李观鱼被方百诚领兵带到一处军帐暂且收押,外面有不少军兵把守,因为这次是左宗棠下令,他虽然被湘军关押起来却和上次被韦俊关押在太平军监牢的情形大不相同,除了在军帐内不能轻易走出之外其余和正常一样,左宗棠留在他的军帐外面足有上百名士兵层层把守,瞧样子不像在看押犯人,倒是像在保护李观鱼。
左宗棠关押他的时间很短,不过一rì时间之后便伸手掀开门帘来到,他一进来,便哈哈一笑道:“观鱼兄,之前迫不得已将你暂时收押在这里,左某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现在特意过来瞧瞧你!”
哪知道,呆在军帐内的李观鱼瞧见他先是静然不语,接着一拱手道:“左大人好。”话语平淡,不见如何起伏波动。
“嗯?”左宗棠看见他的神sè,不由眼神微动,先前脸上的笑意停顿,稍稍踌躇了一下又接着迈步走了过去,坐在附近视向他,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现在还为之前的事情在心中计较,是不是?”
李观鱼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开口道:“左大人,不知那些太平军俘兵最后怎么处置了?”
左宗棠听了他的问话,面sè沉凝,过了半响,才道:“李续宾为防止这些投降的太平俘兵rì后有叛变隐患非要将这二千多人处死,他是军中大将,胡林翼大人又没有提出反对,我独自无法力撑,最后只得按照他的决定做了。”李观鱼虽然早料到这个结局,可还是眼神一动,有些黯然,这些太平俘兵转瞬间就统统丧命在湘军屠刀下,情景无法去想,过了一会儿,轻声一笑,“倒也不错,死即便死,一了百了,嘿嘿。”他接连笑了几下,不再说什么。
左宗棠盯视向他,“你定然心里埋怨我在一旁袖手旁观不肯救这些人,太过冷酷无情,是不是?”
“大人既然尽力了,又何须责怪自己。”
左宗棠一笑,缓缓道:“我瞧你说的不是心里话,你若是对我不满就尽管说出来,你对我说话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李观鱼听了,瞧向他,“左大人,当初咱们两人在凉亭内叙话畅谈,好一番意气风发,令人难忘,那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现在还记得吗?”
“我自然记得。”左宗棠紧跟说道。
“那时候大人说话气势昂然,说你有一番追求抱负,若是有朝一rì身居高位的时候定要扭转朝纲,重整官吏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让人钦佩,当时我就是深为敬佩大人的这股胸怀豪气才甘心拜服,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大人和你当初说的话不一样,嘴上说一套,实际却做另一套,当初你说的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哦,那你觉得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左宗棠问道。
“大人为何要反问我?”
左宗棠说道:“有时候,真假不能看表面,对人说的假话就是真话,真话就是假话,要瞧你如何看了。”
李观鱼听他说得有意思,一笑,“既然左大人这么说,我想先问你一句,你领兵和太平军打仗到底是为了满清朝廷,还是为了这天下的平民大众百姓?”
“你这话倒是问得太大,我一时难以回答。”
左宗棠略一低头思虑,抬起头,对他道:“你是想听我说客套实话,还是现实虚话?”
李观鱼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左宗棠一笑,说道:“若是客套实话是为了朝廷效力,若是现实虚话是为了天下百姓。”
他说完,见李观鱼还是不明白,又接着道:“我在湘军领兵打仗,努力多年也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前进,做官也如人之一生,全部在于争取努力,不进则退,话语虽然客套却是大实话。不过若是等到有朝一rì剿灭贼寇,但是天下百姓不能真正平定安抚,朝廷早晚还有一天要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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