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飞来横祸”,在很长时间里让整个桑家庄陷入了沉重而压抑的悲伤氛围里。
这场横祸导致的极大损失,乃至于后来接踵而至的令人无比悲愤的消息,令无论是整座庄园还是人们的心头,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yīn霾。
桑家老庄传承了几百年的榨油坊被冲天大火彻底烧成了废墟瓦砾,使家族本就虚弱的经济再次遭受重大打击。封地里农人交来的油菜籽堆积成山却变不成油也换不来钱,也许只能放在那里**变质。
十几名族人工匠含冤横死,被烧得尸骨无存。他们悲痛yù绝的家人只能以死者生前衣冠入冢,抱着墓碑哭得肝胆俱裂。
外庄总执事大人桑海,好歹还留了一具尚算完整的尸首。他临死前一定非常冤屈和憋闷:自己没死于神师的“yīn冰符”,却没躲过苍狼近卫的第一轮弩箭箭雨。自己为求活命当狗作豸在所不惜,为何还是难逃一死?而且还死于如此莫名其妙的误伤,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最浓重的悲伤,来自于二百多名死后连坟都不能挖、碑也不能立的陈张两家的同胞兄弟。他们的尸首当天下午就被桑家侍卫在狼都尔驰的命令下,拖到庄外堆成了一座尸山,浇了油烧成了黑灰。
令人悲痛yù绝的消息,稍后还一个个的陆续传回了庄里:
旌城原来最大的中州豪族孙氏联合当地两个小家族起兵三千攻打旌城城府,被赤虎人和苍狼人内外夹击大破。一千余俘虏在旌城角力场内被当众枭首,首领孙翊被五牛分尸,三家族人一万余被杀得一个不留。
本地张家除了几名族人有幸逃走,事发第二天全家上下两千余口就被苍狼军尽皆斩杀。整个孙家沟血流成河、成了人间炼狱。
陈家……最令人心痛的就是这几百年来被陵南人们称为“满门忠烈”的陈家。当苍狼军赶到陈家那破破烂烂的老庄时,发现庄里已没有任何一个活口。不能动弹的老人和婴儿被壮年妇人刺死,所有能动的妇孺又全体悬梁自尽,就连老牛和黄狗的命也没有留下……
“陵南大战”已过去了八年,原本以为生活已几乎回到了大战之前的正轨和平静当中的桑家族人们,此时才恍然惊觉在这片已换了主子的土地上,中州人真的是贱若草芥、随时可能失去一切、丢掉生命。
这一切都令人感到无比的悲伤和绝望。也总是让走在桑家庄里的人们行sè匆匆又四肢僵硬,作着手头的事情会突然愣神,发呆,脸上的神情或惊恐、或木讷、或悲不能抑,眼中又默默流出颇感无奈的眼泪。
不过显然,所有的人都在刻意压制内心里那巨大的悲痛,尽量不让它显露于外。
家主下达了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封口令”:任何人不能交谈和议论有关桑家这场“陈张谋逆之乱”的一切事宜,更不能将当rì之事向庄外之人吐露任何一个字。这无疑让人们失去了宣泄和消解悲愁的常用手段。
但人们还是宁愿靠自己慢慢消化浓重的悲伤,也不愿违反家主这次下达的命令!
一是因为现在家主桑伦的威望,达到了八年以来的一个高峰。
一场惨烈而揪心的横祸、一条断臂,以及强横霸道毫不留情的南蛮人的出现,让所有的族人都明白了这位家主,为了保得桑家上下平安、为了暗中积蓄力量重新崛起,在过去八年里是多么的憋屈顽忍,内心又是多么的强大,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真男人!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公共场合开口闭口的提“恢复桑家昔rì荣耀”、“光复当下陵南”等“谋逆”话题。“老腔唱青龙”也深深埋在了心里,再也不愿在口中哼起。
老祖宗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她现在整rì里只在花园里陪着花伯侍弄花花草草,不再干涉桑伦的任何决定、过问桑家上下内外的任何事宜。
就连八年来从来不认爹的三小姐桑文馨,也主动坐进了饭桌中本就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一rì三餐规规矩矩地等着断臂的爹来了后请了安,一家人才开始一起拿起筷箸食不知味地进餐。
二是因为,人们现在都知道家主的“封口令”,绝对是无比英明!
这条命令既是为了保护桑家,更是为了保护在这一片昏天黑地的悲痛yīn霾中,偶现的那一缕希望之光!
这光现在虽然只是微弱的一缕,但桑家的很多人一想起来就觉得他当时冲出去的那一瞬,已照亮了整个桑家庄。
“谋逆之乱”不能议论,可没说不能议论这缕希望之光啊。
在桑家庄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当rì里霍然冲出去的这缕希望之光都是人们最大的谈资。似乎只有谈起他,浓重的悲痛才能减轻,无边的绝望才不那么可怕。人们现在都已知道他是生有一木一冰两个“隐窍”的“双星武者”,这样的一个超级天才,在陵南之地已很长时间连听都没听说过,更莫说亲眼见过了。更为关键的是,这名天才为了中州还一身铁血、一颗丹心,当时桑家这么多人里,也只有他才敢站出来、冲上去,还亲手砍死了那么多强悍可怖的南蛮狼人……家主收的这个贴身侍从、桑坦收的这名义弟,了不得啊。
哦,不能再叫“侍从”了。家主在未征求他同意的情况下,已经向全庄宣布收他为“义子”了。现在人该叫他一声“毅少爷”。
现在,人们全都在默默地提醒自己:该像家主过去八年那样,面上作出对南蛮人绝对的恭敬、顺从,哪怕被人指着脊梁痛骂懦弱、无骨,也不能让这一缕希望之光落在南蛮人手里。今天对黑暗的忍耐,才能迎来明天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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