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令一声震山川——”
嘭嘭——“呔!”
“人披衣甲马备鞍——”
嘭嘭——“呔!”
“大小儿郎齐呐喊——”
嘭嘭——“呔!呔!”
“催动人马到阵前——”
嘭—“呔!”嘭—“呔!”嘭—“呔!”
老鳖作个“横刀立马”之姿,乐音陡然激昂,节奏猛然加快:“头戴紫金冠——”嘭!“身穿玉连环——”嘭!“胸中狮子扣——”嘭!“腰中挎龙泉——”嘭!“弯弓似月牙——”嘭!“狼牙囊中穿——”嘭!“催开青鬃马——”嘭!“豪杰敢当先——”嘭嘭嘭——
唱到此处,老鳖手提板凳猛然窜上前一步,手中磨刀石一次次高高举起又砸在凳上,嘭嘭嘭,引领着众人脚踏口呼,嘭嘭嘭,“啊嘿——啊唷哟嘿——”,似乎正是那“小青龙”一马当先冲入了敌阵,儿郎紧随其后个个奋勇,在千军万马的呼喝声中,人人手起刀落,处处血光四溅,斩得那敌将一分为二、杀得那敌军人仰马翻,整个黄土高原上很快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直到rì月无光、天昏地暗……
这一阵厮杀,军号齐鸣、战鼓嘹亮,刀剑相撞、吼声震天,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弄得全场的观众全都热血沸腾起来。
杀得兴起之时,老鳖又抬起板凳一头又重重砸下,手中磨刀石高举立定,仰天长嘶:
“有吾青龙镇陵南——”嘭!
“敢叫鼠辈不见天——”嘭!
众人又转着嗓门齐声嘶吼“啊嘿——啊唷哟嘿——”嘭!嘭!嘭——啪!
最后那一声“啪”,却是台上十余人一齐跃起右脚又重重踏于台面,发出了最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竟震得整个戏台都抖了三抖……
戏码词虽不多,但也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唱得台上台下人人汗流浃背,酒气挥发弥漫了整个湖心岛。
而在整个过程之中,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投入,那么的忘我,仿佛他们不是今天这桑家rìrì围着灶台锅沿、柴米油盐酱打转的卑贱厨子,而是当年追随在青龙先祖麾下那来去如风、大杀四方的铁军,佝偻的背直了,无力的腰硬了,个个雄赳赳,人人气昂昂!
就算青龙先祖已逝去百年,那对他们这些老兵而言,此时这戏台也不再是戏台,而是他们多年前跟随威震天下的大都督持缰催马的火热沙场,一登上去、唱出来,就点燃了内心里那早已熄灭了八年的熊熊烈火,燃烧了自己,也燃烧了台下的观众……
台下的桑家族人们,对这出“老腔唱青龙”是再熟悉不过。台上的每一次跺脚,也引得台下一齐跺脚。当唱至临近末尾那百转千回又激扬高亢的“啊嘿——啊唷哟嘿——”时,全场齐声应和,人们都涨红着脸使出了全身力气。最后那一声“啪”,更是两百多条右腿一起抬起又重重踏下,带得整个场坝、甚至整个湖心岛都跟着那戏台一起抖动起来!
只有两人很不同。
慈眉善目的老祖宗在听的过程中一直面容平静,只有两道清泪在台上的戏码快结束时悄然涌出……家主桑伦没有跺脚、没有应和,反而头颅逐渐黯然低垂。这迥异于群情激奋的一幕被肖毅瞥见,令他微微有些动容。
戏码刚停,台上众人身型将定未定之时,满面红光的桑琨大喝一声“呔!”右手cāo起桌上的一个酒坛就向台上的老鳖扔去。老鳖手腕一翻扣住飞来的坛沿顺势身子一转一个下腰式,背靠板凳双手倒转酒坛就开始如鲸吞月般痛饮起来。
呼呼呼,十几个酒坛陆续被台下的男人们扔上舞台,台上众人全开始仰头痛饮。饮完,十余个空空如也的酒坛被一齐啪的一声摔在台面,十余条汉子又哈哈大笑,引得全场一齐鼓呼喝彩。
一出“老腔唱青龙”,将大家宴的气氛推向了一个高氵朝。
台上饮,台下也不闲着。肖毅刚转回身子,就看见十余个酒坛杵在面前,身旁的梁腾保又抓起一个坛子塞在他的怀里,一桌十几名外姓少爷人人红光满面、情绪激动,又盯着他同声齐喝:“干!”
肖毅cāo起酒坛与那十几个酒坛碰在一起:“干!”
在抬头将酒汩汩灌入喉头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这样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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