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鬼狂舞欢呼地时候,墨云依旧悬在半空中,体力渐渐不支,再看三丈高的下方,眼一黑,手一松,便惨叫着摔了下去。
一个红灯笼悠忽飞过,及时接住他旋转两圈,安稳落地。墨云一着地就立刻蹦离灯笼三尺远,拉紧衣领戒备地盯着灯笼。灯笼错愕后,旋即明白过来,不禁笑道,“小弟弟你放心,我不是杨家的鬼,对你的血也不感兴趣。”
墨云不信,这女鬼先前就暗算过自己,此时怎么能轻易相信她?因此,仍一手拉领,一手拿符,狠狠瞪着悬浮的红灯笼。
红灯笼懒得再和小孩子解释,向着另一个方向飘过去飘过来,似乎在张望什么,未了低声喃喃,“那家伙怎么还不出现?”
“小姐――小姐――”这时,一个清脆地女声由远及近走过来,漫天白光中,竟有五个人。一男一女走在最前面,皆着白衣,男的温和内敛,女的清秀灵动,墨云并不认识。小高和老王紧跟其后,看着狂乱的白光面如土色,徽间则抱着酒瓶拖在最后面,墨云并未看到。
“小姐!”白衣女子嗓门尤其大,看到墨云后面喜叫着冲上前去,后面的男子无奈地摇摇头,也跟上去。
墨云也好奇地回头,一双眼睛登时瞪圆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绝美女子竟站在自己的后面,也是长白衣,她却穿得脱俗不然纤尘,柳眉微蹙,美目静止如水,周身散着冰冷的气息――难怪一直觉得冷,墨云心中暗暗想道
面对惊喜的面容,那女子却面有怒意,责备道,“珠玉,是你唆使他人打破困妖锁的?你为何要这么做?”听此声,墨云一愣,这声音怎么和那棵毒舌的树一模一样,难不成她就是那个无名?
珠玉不懂无名为何生气,激动道,“小姐被困在这里已经三年,我这么做只是想救出小姐你啊。”
女子一愣,明白她是为自己好,只得叹气道,“珠玉,对于我而言,无论在哪里都没有什么区别,三年在我眼里也不过须臾,可是你擅自打破困妖锁,却铸成大错啊。”
“大不了罪行再加一百年,我才不怕!”
无名摇头,珠玉性子素来急躁,此时说不怕并非真的不怕,试问,又有几人能忍住百年孤寂漂泊?锁中亡灵不能,纵使自己亦不能。
“臭丫头,你居然敢耍我!”一浑厚男声突然远远响起,带着浓烈酒味,“你骗我说打破结界就会见到你家小姐,其实是利用我救你家小姐,还附带这么多疯子,”徽间瞥了一眼空中的白光,微微有些火。
庚童急忙闪身挡在珠玉面前,“先骗你入困妖锁的是我,不关珠玉的事。”
“――不,”无名又闪身挡在庚童面前,冷静道,“一切由我而起,我全权负责。”
“小姐!”庚童、珠玉同时惊呼。无名刚从困妖锁中出来,法力还未恢复,根本不是那醉汉的对手。
徽间站在最后面,远远看见白衣女子的面容后,蓦地几跨步走上前去,再细细打量女子几番后,难得地惊诧道,“你是明王前的――”
话未说完,两个影子突然同时扑过来――一个用跑的,一个用飞的。那飞着的红色影子先一步扑在徽间身上,伴随着女子的娇斥声,“好你个臭酒鬼,看你还敢甩掉本姑娘!”
被人捷足先登,墨云瞪着头上的红灯笼,不爽道,“喂!你这个女鬼烦不烦,连师父都要跟我抢!”
“女鬼?”徽间奇怪地看了一眼肩上的灯笼,又看了一眼插腰作茶壶状的孩子,戏谑道,“红缨,你终于不做妖怪,改行做女鬼了。”
――妖怪?墨云大吃一惊,怎么看那红灯笼飘在空中怎么像厉鬼。
“小弟弟,你是不是觉得我像厉鬼啊?”红缨猜出他的心思,红灯笼一晃便化成一个十六七岁地红衣少女,挽着双髻,红唇桃眼,肤如凝脂,笑起来两个酒窝,煞是可爱。此时正骑在徽间肩上,指着自己胸口得意道,“我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妖怪!”
“去你的大妖怪!快给我去做女鬼!”徽间扯住少女脚踝,二话不说便使劲往下拉。少女不依不饶,抱紧他的脖颈,死赖在肩上不下来,嘴里还不停歇地大叫,“我才不要做女鬼,我要做你的式神!你若不答应,我红缨就缠着你一辈子,你休想甩掉我!”
“你还有没有做大妖怪的自觉啊?给我下来!”
“不!我偏不!”
“下来!”
“不!”
……
“吼――!”
正当一老一少吵得热火朝天时,一声吼叫声响彻夜空,众灵为之震动,狂欢喜悦的白光止住欢呼声,重新围聚在池塘周围,盯着池中一隅,想要靠近又不敢,只得围在岸边静静等待。
“吼――”又是一声嘶吼。
这次墨云听出是什么声音了,惊道,“英招!”这嘶吼之声正是几日来不停追着自己的夺命音,就连白天睡觉都时常梦到这声音。可是,墨云心中疑惑,英招已经化为亡灵飞回金墉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困妖锁真正要锁住的就是英招?”徽间问道,虽是疑问,脸上却是肯定之色。红缨骑在他身上,难得的皱眉,喃喃“……奇怪。”
徽间没有理她,看向无名示意她回答。无名轻轻摇了摇头,“三年前我被杨族亡灵骗锁在这里时,困妖锁就已存在,妖锁之下究竟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不过,三百年前我的确听闻一个人族公主用伏羲琴降伏了英招,想必后来那位公主布困妖锁将英招封印在了此地,杨家先祖凑巧现此阵,遂用以锁魂,久而久之,锁下的英招反倒被渐渐遗忘了。”
红缨闻言默默点头,双眼忽然黯淡,“我也听过这个传闻,还为此找英招很久了,没想到他被封印在这里――不过…还是奇怪。”
“我也觉奇怪……传闻英招煞气极重,杨族亡灵在这里呆了百年,却并未受侵蚀,的确不寻常,”无名亦陷入沉思。
他们几人在这里商讨的起劲,墨云和小高、老王却听得头都大了,见这两个女子相貌,一个二十几许,另一个只有十几岁,居然三百年前就已经活着了。
“喂,我说你们――”墨云正待开口,大地陡然震动一下,他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刚稳定身形,大地又开始震动,动静比方才还要剧烈。池上游亭、岸上假山纷纷倒塌,一时间沙石乱飞,灰尘满布,众人慌忙掩鼻退后。
池塘地面,以槐树下方为源头纷纷塌陷,逐渐现出一个巨大的大理石圆盘,石上篆刻着上古咒文,苍劲有力,一气呵成,竟是由某个人一刀绘就而成。嘶吼之声正是从圆盘中央传来,渐趋渐大。
无名轻拂衣袖,挥散周围的烟尘,众人看去,只见圆盘咒文中央,一巨大怪兽盘坐在地上,虎纹,鸟翼,通体雪白,巨型前爪扣着一串碗口粗的锁链,而锁链一直延伸到槐树,扶摇而上,一直到不知名的顶端,此兽和昨晚护城河边出现的怪兽一模一样,正是英招!
小高、老王只不过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等上古怪兽,一时吓得腿打哆嗦,靠在树上大气不敢出。
此时的英招不若昨晚般气势汹汹,只是随性地盘坐在地上,双目微闭。嘶吼声渐渐微弱,最后只剩喘气声,竟似垂垂老矣将死之前。
大家震惊之时,红缨突然一掌拍在徽间头顶,借力跃入池中怪兽,横起一脚踢向英招颈侧。徽间抚着痛处,对红缨的鲁莽又气又怒,直骂道,“笨丫头,你快回来!英招怎么说都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你想死不要紧,别把我也拖下水啊。”
这时,红缨的狠烈一脚已经触到英招的脖颈,并直直穿过,踢了个空。对此早有准备,红缨在空中旋转两圈从容落地,头低垂着站在巨大白色身体面前,背向徽间,沉声,“….老家伙早已经不在了。”
英招缓缓睁开眼睛,翠绿色地眸子晶莹剔透,宛若琉璃般清澈纯净,竟闪动着不属于妖怪的柔光,墨云的心微微颤动,忍不住跳下岸慢慢走到红缨面前,瞥见阴影里的红缨紧抿嘴唇,一脸严肃。
“腾――蛇――”英招轻轻开阖,才是四月天气,它嘴里却吐出丝丝白气,隔住澄澈的碧绿眸子。在世纵横数千年,势及十二神兽,另众生闻之丧胆的英招,此时像一个将死的老头子,艰难地用仅存的一口气和老朋友说话,“几百年不见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几百年不见,你倒是变多了,竟然变成亡-――魂――了――,”红缨攥紧拳头,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最后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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