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先前一路狂奔,满身衣衫尽数被汗水浸透。此时被风一吹,酸臭难闻,粘身束体,别提自家有多难受。但骆青却不去管那许多,眼见这乱坟岗yīn森可怖,再想到那许多鬼怪传说,转身便想寻那来时的路。
但,先前骆青能跑到此地,多半是自家误打误撞,少半是村人追赶的甚急。此时,定下心来去寻那来时的路,一没有光影,二不识的路。这才走了几步,便一脚踏进了水坑之中。坑边淤泥湿滑至极,再加之骆青身子虚乏劳顿,等自家明白过来要收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黑水四溅,腥臭难挡。骆青未及反应,便一头栽进了那水坑之中。好在那洼水坑,只是前几rì一场大雨囤积下来的,并不是很深,只没过小腿而已。饶是如此,骆青横身滑入水坑,还是粘了个满头满脸。
这人要倒霉了,便是喝口凉水也塞牙,骆青此时便是此种情景。眼下,前有乱坟挡道,后有恶狗追赶。寻路不成,就一滩瓮口大的臭水,也能粘了自己满身。骆青呆坐在臭水之中,一时间心灰意懒,竟然生出了许多古怪的念头。
呆坐半晌,骆青这才缓过了心神,从臭水坑中爬了起来。他也不去管那些粘连在身上的烂泥,心下思咐道:“村头破庙本是我安家之处,今rì事情闹的大了,这要回去被他们拿住了,一顿暴打那是没有跑的。只是,凭小爷我这副身子骨,被他们一顿暴打,哪里还能有命在?罢了,罢了,反正这骆家村也无我亲故,走了也不打紧。天下之大,小爷还不信没有一处地方能让小爷容身的。”
骆青本就是乐观豁达之人,否则经历这许多事故,也不可能活到今时今rì了。此时,自家心里有了计较,便立刻提整了jīng神,压下心头那丝怯意,蹑手蹑脚,朝着那处乱坟岗走了过去。
这片乱坟岗少说也有十几里的方圆,成千上万的新坟旧墓连绵不绝。此时黑灯瞎火,骆青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乱坟岗兜起了圈子。早些时候,骆青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这乱坟岗里每隔几里的地方,便有一座“yīn司庙”。村人每逢节rì便来上香供奉,告慰那些死去的游魂野鬼。既然是供奉,那肯定有些吃食。骆青打定了主意要离开骆家村,饿着肚子那肯定是跑不远的。此时,他正是想寻了“yīn司庙”,添饱了肚子,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待到明早天一亮,便离开骆家村,寻那安身立命的去处。
如此这般,行了未有多远。骆青便看到远处有一圆形事物矗立在前,比那荒坟枯树高出了许多,虽未能看的真切,但在这乱坟岗里能有如此高大的建筑,想来必是那“yīn司庙”无疑了。骆青心下欢喜,伸手拨了杂草,三步并做两步走近前去。
往rì里骆青行事小心谨慎,今夜所遇之事,又处处倒霉,如今骆青孤身一人在这十里方圆的乱坟岗里,早就成了惊弓之鸟。此时,到了跟前,骆青止住了脚步,停将下来,仔细打量起了这座“yīn司庙”。先前离的远了,根本不曾看出这座“yīn司庙”有何古怪,但此时近了再看,却瞧出了许多端倪。
平常的“yīn司庙”虽说也有许多村人上香供奉,但那都是节rì里来的。时rì相隔甚远不说,即便有村人前来,也只是开条小道,清除庙前的几许杂草而已。但,眼前这座“yīn司庙”庙门紧闭,前堂三五步的地方寸草不生,地面平实齐整,显然这里经常有人走动,才能有这般模样。
骆青伏底了身子,用力一按地面,果然殷实无比,当下确信此处经常有人走动无疑。早些rì子,骆青在村中各户帮活,曾听说附近来了许多强人匪盗。这路匪盗原本也是穷苦人家,只是近几年天灾**不断,迫于生计,这才聚了几百众人,抢夺那过往的富商豪客,做起了无本的买卖。虽说这些人乃是强人盗匪,但骆青从村人的口中,却不曾听说他们无故杀人的。
而方圆十里,全是古坟旧墓,除了那路强人盗匪,骆青还真想不出谁人敢在此处安家的。
骆青暗自揣测,有心想要上前窥探一翻,却又担心这座庙真个是强盗的贼窝。虽说,传闻这伙匪盗不曾杀人,但若是惹恼了他们,骆青不相信这伙贼人脾xìng温和,会放过了自己。
此时,夜已过午,这处乱坟岗yīn气更盛,远处连绵坟头周围,几许绿幽幽的鬼火突自在半空中上下翻腾闪烁个不停。那不知名的鬼哭兽吼更是一声高似一声。
“这番思索也未必有个头绪,反正小爷烂命一条,那些盗匪大爷们未必看的上。若是可行,小爷多说些好话,跟了他们做个盗匪,混个吃喝,也不失为一条活路。”骆青心下发狠,抖擞了jīng神,几步便到了这座“yīn司庙”门前,提手敲将起来。
眼前这扇庙门,本是薄木所做,不甚厚重。被骆青这么一敲,随即便发出“咚咚”的声响,在这深夜里显得分外刺耳。原本,骆青还想着自家敲门过后的一番说辞,但声响过后,庙内却并没有任何回应,反到是那扇紧闭的庙门,慢慢的往两旁分了开来。
骆青站立门前,轻唤几声,并未听到回应。自家心中窃喜:“兴许是那伙强人又有了买卖,庙内并不曾有人留守。这正好便宜了小爷,待小爷进去翻翻,卷了他们的物事走人。”
“yīn司庙”内漆黑一片,骆青生怕那伙强人盗匪突然折回,将他捉个现行,当下也不罗嗦,双手前伸摸黑进了庙内。只是这番前行,目不能视,走的当真是磕磕绊绊,颇费周章。但,骆青东摸西撞一番辛苦摸索下来,十几步方圆的“yīn司庙”内,除却一块古怪的巨石横躺在大殿正中之外,竟连一尊yīn司神像也没有,更别提什么衣物饭食了。
骆青牵羊未果,以为是那伙盗匪就此搬离了此处,让自家扑了个空。心下不免有些恼怒,暗骂道:“都说这伙强人‘盗亦有道’,怎地连个yīn司神像也给搬走了?”
既然,这“yīn司庙”连个神像也无一座,想来那伙强人也不会再回来了,骆青的心思随即也缓和了下来。奔走这大半夜,骆青早已疲累不堪,虽说肚中依旧饥火难忍,但睡意袭来,趁了这股劲儿睡着了,也就不觉得饿了。
骆青瞧着“yīn司庙”内这块古怪巨石,贼眼一转便有了主意。这块巨石形似玉棺,触手冰冷,腥气浓烈,本不是睡觉的好去处,但即使这般不堪,也总比睡在地上要强上许多。骆青自家平rì里就睡在草堆里,对于这些怪味也并不十分在意。而且这块古怪的巨石颇为宽大,睡个把人那是绰绰有余。
正当骆青转身迈步之际,哪曾想饿的这许多时候,浑身乏力,脚步虚浮,一个趔趄往前摔了过去。直至脑袋与那古怪巨石剧烈相撞,这才停将下来。
这一下摔的骆青是眼冒金星,头耳嗡鸣,几丝浓稠的鲜血顺着额头的乱发,滑落到了那口古怪的巨石之上。
骆青吃痛,口中闷哼一声,手忙脚乱的想要爬起来,奈何有心无力,试了几翻却都未能成功,只得侧身靠着巨石端坐,任由鲜血滴落在那块巨石上。
而就在此刻,那滴落在巨石上的几丝鲜血,似是活了一般,化成数道红光,荧荧绕绕,冲天而起,顷刻之间便没入了那古怪巨石之中。
巨石得遇鲜血之后,似是大补之物,瞬间红茫大盛,浓烈的腥气立时比先前壮大了数倍不止。而其中更是隐隐有鬼吼厉啸传出,恐怖至极。那万千道红sè毫光眼见越聚越多,宛如一条条实质魔手,摄人心魂,闪电般缠向了骆青。
骆青心中大惊,还未做出反应,再看那古怪巨石竟“喀嚓”一声震耳巨响,从中裂了开来,万道红茫缠绕,便将骆青整个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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