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满桂新建临时营地的中军大帐内,储威并一排亲兵军官正跪在熊廷弼面前解释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起先熊廷弼只是不言语的横眉冷对,后来见众人说的恳切,储威更是声泪俱下不停叩更到了满额血肿的境地也不免软了心肠。此间众人都是经年跟随自己的心腹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知道众人此次作为均是为了自己着想,反正此刻木已成舟就算斩了这里所有人也挽不回什么了。
“经略就不必再生气了,众位兄弟都是为了您老着想。此刻事都除了,我看经略就睁一眼闭一眼,且等大军回关就一路敲锣打鼓把捷报,您老也得一个痛击建奴的大功,这不两全其美么?”这会贾瑛这个此事的始作俑者反倒一脸轻松的抱着双臂和福叔阿旺靠在一旁说笑,这会更是一脸欠揍的插嘴进来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看到贾瑛那一脸贱相熊廷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贾公子好本事,不过几天工夫,就把我整个亲卫队都折腾过去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好说好说,不是贾瑛有本事,其实是众位兄弟都看出了经略不妙,不过是救主心切方才病急乱投医罢了。要是在平日里,这些兄弟哪个不是对经略忠心不二。”
“哼,本帅始终相信浩然天地自有正气在,圣上英明朝廷自有明见。我熊廷弼一生忠心为国天地可鉴,此次广宁大败错在王化贞,本帅纵失察之误,不过就罢官回家,又有何大难?”
“若是今番学生的计成了,那经略大不了回家做个田舍翁。不然,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不那么简单?那会如何?难不成这次的主要败责还要本帅来负不成?”
说到这里,贾瑛也只能叹气了。熊廷弼所有的悲剧源泉就在于他太过自负了,太不了解大明官场的斗争凶险程度。他也实在没料到王化贞的反水会如此彻底,从东林党直接投到了阉党魏忠贤的怀抱,从而彻底把所有的罪名都压到了熊的身上。之前或许熊廷弼会想到自己也是难逃罪责,不过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广宁之败的罪魁。
“经略认为广宁之败的罪魁是谁?您还是王化贞?”
“自然是王化贞,若不是他不听本帅之言一心进攻哪里会有如此大败。十四万广宁军全军覆灭,这些可都是先帝时留下来的大明精锐啊!”
“敢问经略大人,王化贞官居几品?大人又是几品?”
“王化贞为巡抚是正四品,本帅经略辽东是正你问这等有何用?”
“大人经略辽东,是辽东地区最高行政长官,也是朝廷整个东北地区官位最高的人。辽东大败,您还能能脱的了干系?”
“本帅说过了,这是王化贞的过错,圣上和朝廷定会明鉴”
“土木堡之殇,明明是王振乱权欺瞒圣上,诱骗圣上草率出击,有在军前胡乱指挥方才有了这大明朝开国最大的一次兵殇。可又学生想问问大人,大人以为这过错究竟在谁呢?是英宗皇帝用人不当轻信谗言呢,还是王振乱权导致大败?”
“土木之变错在英宗用人不当,且草率亲征,身为一国之君却视国家大事如儿戏。此方是土木之变的根源。王振乱权也是英宗纵容的结果,故土木之变英宗之错大于王振。”
“呵呵,经略大人所言极是,可是据学生所知,土木之变时英宗年方二十三岁。自幼在王振这位帝师的教导下长大,几乎对自己的老师言听计从,王振一早就是独揽朝中大权很多意见都传不进英宗的耳朵,并且土木之变英宗亲征一半是被王振诱惑一半是被王振挟持。可有此时?”
“纵然如此,英宗作为一国之君自然应该明是非辨忠奸,怎可被一弄臣迷惑了双眼,”
“那大人作为辽东经略主管蓟辽地区一应大小事务亦该知军事应民生,如今军事败坏百姓遭殃,敢说此些不是经略之过么?”
“这”
“土木之变经略认为英宗之错大于王振,那广宁之败学生亦认为经略之过大于王化贞。”
两人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在帐中大谈明朝的两大耻辱之败,并且毫无顾忌的评价着明朝的皇帝和权臣。弄的整个大帐的人目瞪口呆,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差了有几十岁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辩着,最后居然是贾瑛这个黄口小儿把熊廷弼这个朝廷大员说的吹胡子瞪眼睛却有哑口无言。不过二人这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熊廷弼这个正直不二的官场二愣子和贾瑛这个穿越人士才敢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了。
看着熊廷弼胡子翘的老高却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阿旺率先忍不住笑住了声音。这一笑反倒替熊廷弼解了围,熊廷弼当即一个拂袖转身做出一副不屑于贾瑛争辩的模样。不过此刻任谁都看出熊廷弼也被说的哑口无言,认同了贾瑛的道理。
这时候储威率先说道:“经略大人,贾公子言之有理啊,如今的朝廷哪里还有您这般正直之人说话的余地。阉党和东林党势成水火,那王化贞有辅叶向高撑腰就是九千岁那也说的上话。可一旦事,老爷确实孤立无援啊。贾公子的计划虽然与大人平素为人不符,可亦是诚信一片为了大人啊,若是按计划行事了至少也是大人的一个把持不是?”
熊廷弼听了储威的话又细细回想方才贾瑛所言,一时不由的悲伤心头,想不到他熊廷弼一身正直为人光明磊落却到头落得个如此下场。最终还要靠此等旁门左道为依仗,不由的垂头叹气起来。
“大人,您纵使不为自己着想,也需为夫人少爷及小姐考虑啊。万一大人有个好歹,可叫大人家人如何在世为人啊?”储威自然知道熊廷弼一生唯一的牵挂便是家人,此刻也只能把他们抬到前头了。
闻的此言,熊廷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贾瑛在一旁看了心里道:差不多了熊大人,硬撑就没意思了。又不是逼您老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不过就是装装样子演出戏而已,这道具都给你准备齐全了的,您这硬撑个什么劲啊。
正在贾瑛腹诽的时候,正当熊廷弼睁开眼准备下定决定做决定的那当儿。帐门外的职守亲兵进来报道:“禀大人,满桂将军求见。”
还未待熊廷弼作出任何回应,帐门忽的被人用力推开来,满桂那长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尚未等站直身子就听满桂急促的声音道来:
“墩夜回报,前方五里外现鞑子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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