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龙率军出击,兵力本就不足,是以穹赕并无多少守备,岳中影不过刻,便即破城而入,遂派尚天风率军攻取软化府。软化府早听穹赕失守,全军撤退,待尚天风到时,已经是一座空城。
过了两日,耶律德明回军。岳中影急忙召见,只见耶律德明气冲冲的冲进帐来,直声道:“岳将军,杨仁远违抗军令,罪不容诛,请将军依照军法严惩,以谢三军。”说着,大手一挥,数名兵卒推着一人进来,却是杨仁远,竟被耶律德明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吕子敬大惊,喝道:“耶律将军,杨大人是皇上钦封的丽水军节度使,你岂可擅自锁拿,还不快快松绑!”耶律德明圆眼一眼,大怒道:“你说什么,他违抗军令,难道不该军法严惩,他妈的,酸秀才,你懂什么叫军法不容吗?”说着,狼牙棒一挥,蓬得一声,竟将一张桌子击个粉碎,怒吼道:“老子就不放,你敢怎么着。”
钟孝直见状,忙一扯岳中影衣袖,岳中影虽不明吕子敬的意思,但知他慎重,此举必有深意,当即走了过来,伸出手,轻轻一扯,将杨仁远身上绳索尽数扯断,道:“杨大人辛苦了,先下去歇息一阵,此事以后再说。”说着,向杨仁泰道:“杨将军,扶令兄下去休息。”
杨仁远自知同岳中影过往有仇,此番又的确是违了军令,必然活命无望,哪知道岳中影会饶过自己,不由得大喜过望,道:“多谢岳将军不杀之恩。”岳中影摆了摆手,杨仁泰便忙过来,扶了杨仁远出帐。
耶律德明怒冲越盛,但岳中影是主帅,自然不便再出言顶撞,只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上,将个大竹椅子压得吱吱直响,满帐之中,只有他浓重地呼气之声。
吕子敬暗暗一笑,亲自斟杯酒过来,道:“耶律将军莫气,先喝杯酒,算吕某陪个不是如何?”耶律德明哪肯理他,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吕子敬也不以为意,只道:“军法自然要严明,可是将军也不想一想,杨仁远是皇上钦封的丽水军节度使,虽然圣旨上说了归岳兄弟节制,可终究不是岳兄弟下属,将军将他一刀砍了,固然痛快,可终究留下个擅杀大臣的口实,前线战事,朝中本来就无人可以清楚,若是有一二别有用心之徒,在皇上面前说三道四,这不是给岳兄弟种祸吗?”
耶律德明只吕子敬剖说,自觉有理,可见一场大胜消于烟云,终究一口气难顺,转过头来,抢过吕子敬手中酒杯,一口喝下,犹自闭口不言。
吕子敬便又道:“再说了,杨仁远是降将,自来降将自危之心甚重,唯恐皇上生疑,所以处处想要抢功,以表忠心,行事不免出差错,这也是情理之中。如今违抗军令被诛,死固当然,可大理初定,朝局本就不稳,现在又弄出个擅杀降将的事情,这样一来,所有降将,以为诛杀杨仁远,是皇上授意,朝中大臣,泰半曾事杨干贞,自危之心更重,不免再生异心,如若再有动乱,百姓刚过上安稳的日子,不免又要陷入困苦战乱之中,那不是大违皇上爱民如子之心吗?”
岳中影原本不明吕子敬这意,此时听他细说,茅塞顿开,不由得对他好生敬重。耶律德明也转过气来,瞪了吕子敬一眼,道:“偏生你们这些酸秀才,有这么多心眼,要是俺的意思,一刀砍了,那才叫痛快呢,还管他什么福什么祸呢。”他话虽听来仍旧气愤难平,但终究是听从了吕子敬劝说,大家一时便都笑了起来。
一时,耶律德明等众将辞出帐去,吕子敬这才忧上心头,道:“岳兄弟,以吕某之见,今日局面,怕另有蹊跷?”岳中影一愣,不知他此话何意,便问道:“先生请说。”
吕子敬道:“大军进城时,岳兄弟可曾发现,城中冷冷清清,大半百姓都逃出了城去。”岳中影道:“战乱之际,百姓逃亡,也不是什么怪事。”吕子敬摇了摇头,道:“起初吕某也是这样想,但今晨我在城中闭逛,询问几个未逃的百姓,才知道事情原委,却又是杨仁远搞出来的事。”
岳中影愣道:“怎么?”吕子敬道:“听那几个百姓之言,玉龙公主之所以起兵造反,怕是被逼无奈之举。”岳中影心下暗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请先生细细说来。”
吕子敬沉吟了一会儿,这才道:“杨仁远初降,自危之心甚重,生怕皇上要处置一班降将,便极力想要立个大功,讨皇上欢心,他听说玉龙公主在通海谋攻镇南王未果,皇上自然恨她极深,因此打探到玉龙公主随双剑门下到了剑川,当下立即下令派人追捕。双剑门弟子自然要护住玉龙公主,门下弟子尽数逃亡永昌,杨仁远借皇上调他去丽水之机,一路追杀,这倒也罢了,追杀途中,却又大虐百姓,凡是原来曾为杨氏之臣的,或是曾忠于杨氏的部族,无论老幼,一律以谋反论处,全族捕杀。”
岳中影大怒,道:“岂有此理,杨仁远居然如此暴虐,行事乖戾。”吕子敬道:“这倒也不难理解,杨干贞自己是降将,皇上派他去丽水做节度使,虽是重臣,但丽水地处偏远,实是贬官。杨仁远要表忠心,只有大杀杨氏旧臣,才能讨得皇上信任,更有重归剑川的可能,可是他行事也太过残忍,只两三日功夫,永昌一带五六个部族,上千百姓,尽数被他杀光。众部族百姓见杨仁远暴行不止,只得结寨自守,但各寨势力甚弱,随即被杨仁远攻破,死伤残重。玉龙公主看不过,便暗中连络各部族,共谋反抗杨仁远残杀。玉龙公主本来人望甚高,各部族又危在旦夕,所以玉龙公主一呼百应,十余个曾臣服杨干贞的部族便聚在了玉龙公主麾下。杨仁远见各部族重新聚结,杀戮之心更重,到后来,竟是不分良善,永昌以西各部族也牵连其中,所以软化,押西两府百姓,结寨谋反,驱杀杨仁远大军。杨仁远以暴止暴,越是杀戮,反抗越强,竟连他部下士兵,竟也不断叛逃,这才着急了起来,上书向皇上求救,又不敢以实情上告,便编造了吐蕃暗助的谎话。穹赕百姓,听说朝廷大军征讨,只怕城破之后,无一活命,是以纷纷随了玉龙公主北逃,逃不出的百姓,也是人人自危,不敢出门。”
岳中影大怒,便要下令捉拿杨仁远,吕子敬忙劝道:“此举万万不可,其中原由,吕某方才己经明说,给然岳兄弟上书禀明原由,皇上也断不肯认杨仁远杀戮之事,以致为百姓怨恨,如今之计,只有先平定玉龙公主,再向皇上暗中说明,由皇上亲自处置。”
岳中影虽怒,也知道吕子敬所言是实,便道:“可是这样一来,玉龙公主麾下,大多是无辜百姓,如若一定要出兵平叛,百姓自然死伤甚重,百姓何罪,竟受屠戮?”
吕子敬道:“岳兄弟与玉龙公主有旧,此番大军前来,玉龙公主自也知晓岳兄弟为人,如若能够以招安之举,使玉龙公主降顺,未尝不是两全之计?”岳中影摇摇头,道:“玉龙公主素有大志,以兴复为任,岂肯轻降?”
吕子敬道:“这个岳兄弟倒不必担心,杨氏所败,实是暴虐百姓,亡于自己,如今大理国立,其势不可逆,玉龙公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而且她此次起兵,并非谋反,实是因杨仁远残暴而起。吕某虽久在通海,也曾听谋玉龙公主素来爱民,常劝杨干贞专务内政,以养百姓,如若果真如此,她自会以数万百姓生死为念。”岳中影道:“可是两军敌对,如何才能跟玉龙公主联络?”吕敬道:“这个却不难,只要探得玉龙公主所在,四面大军合围,不必我们找她,玉龙公主自会找上门来。”岳中影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正说间,阿海进得帐来,道:“岳大哥,孟将军已经追近了玉龙公主,只是兵力不足,不敢接战,已经派人求援。”岳中影大喜,道:“好,就依先和所言,先以大军合围再说。”吕子敬道:“若招降玉龙公主,不知皇上心事如何,岳兄弟,不如你先秘书一封,教人带回大理,给董大人,董大人自有处置,待董大人书到,再行处置。”岳中影点头答应,便即给董伽罗写信,将此事原委及自己处置之举一并告之,嘱咐阿海兴夜送往大理城。
阿海去后,岳中影当即遣大军,以尚天风为左翼,桑真为右翼,两侧包抄,自己率中军,一路北上。
路上接到探报,玉龙公主在申赕一带,为北面大山所阻,不能再走,似有西逃之意,当即命尚天风急向西进,阻住玉龙公主退路。
数日后,在群山之中,终于三面合围,将玉龙公主围在申赕以北的大山之中,北面为群山所阻,玉龙公主再无退路,眼见覆灭在即。
岳中影便欲暗中联系玉龙公主,吕子敬知道玉龙公主被逼无奈,自会寻来,便让岳中影暗自遣使在山中寻访,不一日,果有信使来到,乃是玉龙公主亲书,约岳中影在申赕城外密会。
岳中影为安玉龙公主这意,也不同吕子敬商议,独自外出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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