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刚一开口,众人立即停止了议论,屏息静听。
只听罗刚说道,“官军内讧,咱们再无危险,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谁都拦不住。不过,大伙也看到了,官军那几十辆大车,都是金银和粮食,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吗?有没有不怕死的,跟我去干一票。”
众百姓皆沉默不语,这事听着有点玄,从来都是官军抢百姓,除了那些真正的流寇,哪有百姓敢抢官军的?这和先前不同,先前是为了活命才和官军拼的,现在他们已经有了生路,难道还要和官军去拼命?
“罗兄弟,这不是造反吗?”一个百姓怯生生地问。
罗刚掂了掂手中的鸟铳笑了,“咱们已经杀了官军,和造反有区别吗?”
只一句话,那人无言以对。
“罗大哥,俺跟着你干。俺这条命是你救的,跟你干,我心里有底儿。”
说话的汉子叫陈宽,正是罗刚从赵拓刀下救出的那人。
“就你娘的命是罗老弟救的?咱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命不是罗老弟给拣回来的。我跟着干了,死了**朝上,活着当啷着,是死是活鸟大的事,撑不死胆大的,就他娘的饿死胆小的,我佟川可不惜这条命。”
乙队管队佟川嚷嚷着走出了人群。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共鸣,人们吵嚷着站了过来。
“我也干”
“算我一个”
站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罗刚粗略看了看,大约**十人,似乎有点少,但他也不愿意勉强别人,毕竟事关身家性命。
看看再没人站出来,罗刚对想走的那些人一抱拳道,“诸位兄弟,今日咱们在一起患过难,以后永远都是兄弟,若他日能再相逢,可别不认得我罗刚。大伙现在就走吧,一路多保重,要有同路的可照顾好受伤的兄弟啊。”
话音落了好一会儿,却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天上阴云蒙蒙,山风飒飒吹拂,缕缕青烟飘散弥漫,两拨人就那么默默地对视着,如同十里长亭前折柳依依的小情人。
罗刚扫了一眼远处依然在混战的官军,转回头,他笑了,“别整的和娘们儿似的,也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娘的,不走了,我跟你干。”
裤裆里藏银子的那后生挤出了人群站到了罗刚这边。
“不走了”
“不走了”
如同多米诺效应一般,又有许多人站了过来,到最后,那边只剩下了八个人。
后加入的这些人先前都有些犹豫,下不定决心,其实他们也不完全是怕死,毕竟加入官军的时候,都知道要打仗的,只要打仗就会死人。
只是当时的观念,加入官军是为正统,造反却是另一回事,这是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有一些人是因为家有父母、妻儿抛舍不下,担心有所株连。
但是,当他们真要离开时,却迈不动脚步,这种矛盾的心情与那些粮米钱财无关,甚至无涉生死。
只因为他们看到那些留下来的人,都站得笔直、硬气,都挺着胸膛,像真男人那样,面对生死,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曾经,他们这些想要离开的人,也有人那样站过,静静地站在山坡上,站成一杆枪,站成一棵树,让那些平日穷凶极恶的官军胆战心惊。
那是他们一生中最豪迈的时刻,可惜,那种感觉再不会属于自己。
他们不甘,也不愿从这个群体里脱离出来,再去卑微地活着,哪怕是死,也要像个男人似的。
所以他们站了出来,因为内心中那种莫名的情感,因为对罗刚无条件的信任,因为他在生死之间,那种淡定的微笑。
罗刚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内心,他一直微笑地冲每一个站过来的兄弟点着头,嘴里说一句,“好”
先站过来的和后站过来的兄弟都紧紧地抱在一起,如同久别的亲人一般,甚至有的人还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剩下的八个人中,有四人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场景,而后默默转身,黯然迈步走下山坡。
大伙停止了拥抱,停止了呼喊,都站在那里安静地望着他们。
“罗兄弟,我们四个有伤的,想留下,你要吗?”
剩下的那四人被推出来一个,不自然地问道,他的伤最轻,只是手臂中了一箭,拿兵器有点困难。有两人伤在腿上,走路一瘸一拐的。最重的一个伤在肩部,罗刚先前检查过他的伤势,射得不深,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要,只要你们愿意,都要。”
罗刚立刻点头应允。
“我们也回来,罗兄弟,你还要吗?”
几道声音从山坡下传来,随后大伙看到四个脑袋先冒了出来,然后看到了他们**的上身,看到了那离开的四个人正一步步地走了上来。
“我们不走了,跟着你干。”
最前面的那个人坚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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