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略带好奇问道:“大冬天也能钓到鱼?”
“怎么不能?”龙峻提起脚,靴尖轻轻踢了踢地上放着的鱼篓,“总会有那么几条既不怕冷又不怕死的。”
姜华看着鱼篓叹一口气,大声笑道:“鱼啊鱼,你真是惨了,就算天冷找不到东西吃,也不要贪嘴去吞鱼饵啊。虽然你暂时填饱肚子,可小命也没了,这买卖岂不是亏了大本?”
她笑声里不知为何加上了内力,在寒风中传了开去,虽然功力并不算深厚,却足以让岸边听到,林中顿时又有一阵轻微sāo动响起。唐稳看姜华一眼,眉梢带笑,双手抱胸,只觉趣味盎然。
龙峻听她大声说话,忽然轻轻笑起来,姜华不由低头看他,略带不解眼神闪烁:“龙大哥您笑什么?鱼儿上钩,难道不该怪它太贪吃?”
龙峻抬头笑道:“你刚才怪鱼儿贪嘴,我便想到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不知道少镖头有没有听说过?”
“是不是那个对他母亲说,不到黄泉不相见的郑伯?”姜华想了想,点头道,“我看过戏文,郑伯的母亲很偏心,只向着郑伯的弟弟共叔段。后来共叔段太过贪心要夺王位,结果被郑伯给打败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好像最初就是说郑伯弟弟共叔段的。”
唐稳听到,似乎想起了什么,闷闷笑道:“郑伯的故事,我娘给我讲过好几遍,末了都要加一句‘兄不兄、弟不弟、母不母’,每次说都愤慨得很。”
龙峻微微一怔,瞥了唐稳一眼,唐稳却转头呆呆看着湖面,心思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姜华等了会儿,听不到下文,忍不住问道:“龙大哥,郑伯克段,和钓鱼有什么关系?”
“南宋有个东莱先生,他写了一段话来评价郑伯克段。”龙峻定了定神,微笑着说道,“钓者负鱼,鱼何负于钓?猎者负兽,兽何负于猎?”
他讲到这里停住,看姜华眨着眼,脸上一片茫然,知她不懂,便笑问道:“你觉得,鱼儿上钩,是怪鱼儿贪吃,还是该怪钓鱼的人呢?”
“这话问得奇怪!”姜华嗤地一笑,“要是鱼儿不贪吃,那钓鱼的人怎么可能钓得到鱼?”
龙峻低头摆弄着鱼竿,淡淡说道:“可那位东莱先生认为,垂钓的人鱼钩上装着鱼饵,是有意去引诱鱼儿,世人不去责备那些引诱鱼上钩的人,却反而去责怪鱼儿贪吃,是很没道理的。”
唐稳回过神来喃喃念道:“且为钓饵,以诱鱼者,钓也;为陷阱,以诱兽者,猎也。不责钓者而责鱼之吞饵,不责猎者而责兽之入阱,天下宁有是耶?”
姜华听到,对着唐稳不咸不淡地笑:“这位大哥,我只是跑镖的,没读过几本书,您掉文可不该找我。”
唐稳闻言脸上一僵,皱眉看着姜华,心中有些不快。
“这位大哥您别生气,我这就给您赔不是。”姜华见他拉下脸,嘻嘻笑着向唐稳作了个揖,转头却对龙峻笑道,“龙大哥,包叔叔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挺有趣的,您要不要听?”
龙峻抬头,微笑着将手虚迎,示意她只管讲来。
“有个书生在山上走,刚好遇到一个猎户打猎回来,他看着猎户打的野兔獐鹿,觉得那些猎物很可怜,就哀声长叹说:‘可怜啊可怜,每个人都这么捕杀你们,你们绝种了怎么办?’”姜华讲到这里停下,笑问道,“龙大哥,您知道那猎户怎么说吗?”
见龙峻笑着摇了摇头,姜华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那猎户把眼一瞪,吼了回去:‘不杀它们吃它们,我绝种了怎么办?!你们这些假斯文的人,最是可恨!’”
说完似笑非笑看着龙峻,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满是狡黠。
龙峻一愣,随即抚掌笑道:“骂得好!果然不愧是生姜的姜!”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偏弄得这么复杂。”姜华皱了皱眉,呵呵笑道,“要吃鱼就去钓,钓到了就烧好吃一顿,顾虑这么多做什么!”
“该吃就吃,该杀就杀。”龙峻不由大笑起来,“若真有少镖头说的这么简单,那这世间诸法、漫天神佛、天庭地狱都不用存在了!”
姜华轻哼道:“世事原本就简单,也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老爱想那许多有的没的。”
龙峻似乎听到了极有趣的话,摇头笑了许久,方才停下来笑意盈盈问道:“我看起来很像读书人吗?”
“看起来不是很像,不过您应该读过很多书,也一定是个世家子弟。”姜华瞟了眼龙峻身上的银鼠长袄,点头肯定道,“嗯,家里也一定很有钱。”
“李玉没跟你说我是什么人?”
“李姐姐没说。”姜华一本正经地回答,眼里却带着促狭的笑意,“不过她交代我,见到龙大哥要老老实实,有什么说什么,就跟平时和爹说话一样就可以。”
龙峻听到轻轻一咳:“……小丫头说的对,我的年纪,是差不多可以做你爹了。”一边的唐稳已憋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姜华侧了头,看着龙峻笑靥如花:“咦,龙大哥想让我叫您龙大叔吗?”
龙峻半笑不笑回她:“你想叫就叫罢,我无所谓。”
“龙大哥,真是对不住,我平rì和镖局里叔叔伯伯玩笑惯了,多有得罪,您别见怪。”姜华笑着拱手致歉,接着抬头看了看天sè,“我看这天待会儿又要下雨,您快些回去吧,可别受寒了!”
龙峻将鱼竿一丢,招手示意那几个小校过来收拾,起身笑道:“也罢,我也尽兴了,是该回去了。”
期间姜华瞟了湖边一眼,那林子里的喧闹虽已停歇,可里面的人似乎依然未走,她咬着下唇犹豫踌躇,神情有些为难。见龙峻等人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忙上前道:“龙大哥,您没带雨具,万一走到半路下起雨来可不好办。我住的‘高升客栈’离这里不远,不如到那里去坐坐,喝杯热茶,我替您备好雨具再回去如何?”
龙峻看她一眼,温言笑道:“怎好劳烦少镖头,只怕多有不便。”
“一回生,二回熟嘛,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姜华灿烂一笑,随即斜睨龙峻,“想是龙大哥嫌弃,不肯和我们这些跑镖的粗人交朋友?”
龙峻忙拱手道:“少镖头多虑,龙某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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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莱先生就是吕祖谦
吕祖谦(1137—1181),字伯恭。曾祖吕好问,(1064—1131)字舜徒,南宋初年“以恩封东莱郡侯”,始定居婺州金华(今属浙江)。当时,学人多称其伯祖吕本中(1084—1145,字居仁)为“东莱先生”,吕祖谦则称为“小东莱先生”。到了后世,一般均称吕祖谦为“东莱先生”了。
他写了《左氏博议》,虽是“为诸生课试之作”,却多有吕祖谦的真知灼见。全书共4卷,选《左传》文66篇,分析透彻,议论明达,不少地方,阐发了他卓越的史学思想。如在《曹刿谏观社》一文,吕祖谦便盛赞了史官的直笔。他说:“当是时,人君之言动,史官未有不书者。为君者视以为当然而不怒,为史者视以为当然而不疑,此三代之遗直也。其后管仲之戒齐桓也,曰作而不记,非盛德也。管仲之所言虽是,而已开作而不记之端也。又其后,周王之私犒晋使也,曰,非礼也,勿籍。周王之所举已非,而且显然戒史官以勿籍矣。然一时之史官世守其职,公议虽废于上,而犹明于下。以崔杼之弑齐君,史官直书其恶,杀三人而书者踵至。身可杀而笔不可夺,鈇钺有敝,笔锋益强。威加一国,而莫能增损汗简之半辞,终使君臣之分、天高地下,再明于世,是果谁之功哉!”又说:“使其阿谀畏怯,君举不书,简编失实,无所考信,则仲尼虽yù作《chūn秋》以示万世,将何所据乎?无车则造父不能御,无弓则后羿不能shè,无城则墨翟不能守。大矣哉,史官之功也!”这种对古代史官的高度评论,在理学大盛的南宋,可谓不同凡响,反映了吕祖谦重视史学、重视文献有征的求实jīng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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