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等到走进丹徒驿站,叶信都有些精神恍惚,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志怪书看得太多,以致于做起了神通百变、身外化身的梦。
童虎早已拉着马车去后院,他在李玉巧手下变成一个憨厚老实,扔到人堆里就完全找不到的普通中年男子。外表改变倒还好说,最为出奇的,童虎连言行举止也模仿得惟妙惟肖,一看就知是仆役车夫,引得于铮瞧个不停。
龙峻微佝偻着背,就站在叶信面前递交堪合,他敛尽气势,收起锋芒,连眼神俱都改变,十足一个略带酸腐的半老文人。一时间连叶信自己也怀疑起来,这次外出是不是真的跟了个师爷在身边。
这人没有用叶信的堪合,他自己好像随身带着一个,叶信瞥了一眼,那上面写着陌生的名字,不知是哪里的官员被冒用了。龙峻也没有叫他和于铮摘了人皮面具,虽然脸上有些不舒服,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可他相信龙峻的判断,照着做总是没错的。
许是龙峻言辞得当客气有礼,驿站中人也难得遇到这般不摆官威的官员,所以很快便定了客房,在驿夫的带领下,四人各自入住。
走进客房,龙峻将那兵器盒子放好靠在桌边,慢慢坐下舒了口气,木匣外面罩了个布套,旁人看来倒像是装了具瑶琴,也颇合他文人的身份。
童虎放下行李,确定廊上没有可疑之人,轻轻关上房门,转身来到龙峻面前站定,见他脸带笑容,有些茫然地问:“大人,您似乎很开心?”
龙峻笑着点头:“许久没过这种日子了,有些想念。”
童虎闻言,想起陈年旧事,不由会心微笑。稍待一会,方俯身问道:“大人,目前当务之急,是要让朱炔宣武尽早知道我们的处境。只是,如何把消息传送出去?可要动用谛闻司?”
龙峻摇了摇头:“谛闻司荒废太久,镇江这里的,还派不上用场。”
谛闻司原先是锦衣卫最有效的消息搜集传送机构,后因主上喜恶而荒废数十年,由庆王一事先帝才起意重建。只是毕竟废弃时日太长,又加合适的人员有限难选,以至于进展缓慢。袁有道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那几年,龙峻和袁府幕僚许振卿两人,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京师、应天府、凤阳府和山西行省。
袁有道升锦衣卫指挥使两年之后,许振卿忽然回乡,重建谛闻司的重任便落在龙峻一人身上。到现在,除陕西、河南和山东已重建完备,另九大行省只恢复到各省治所,下辖府、州、县都尚未涉及。
童虎有些一筹莫展:“应天府离镇江最近,那雇主也必已料到这点,只怕各大关卡都会设下重兵埋伏。若是走急递铺,相邻州府又不知是否有眼线埋伏,传送消息只怕会耽搁延误……”
龙峻抬眼看他,低声打断:“风闻密折急递。”
“对!风闻密折急递!”童虎眼中一亮,“我也真是糊涂,怎么把这路给忘了!锦衣卫各地卫所每日都有风闻上报,而且消息繁杂,数量众多,混杂其中定可掩人耳目。我会用宣武新创的暗语和紧急标记,换写匠体,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师!让宣武时刻留意刑部和兵部动向,叫朱炔速来镇江接应!”
龙峻闭眼略想了想,补充道:“密折里,还需提醒惟扬,留意袁府总管冯德和司里伙房的金师傅,看他们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
袁有道早年丧妻,几个儿子又皆夭折,长沙伊王事件之后,他一直未曾续弦,始终将龙峻视作己出。龙峻从缇骑选锋出来,虽时常宿在值房,但偶尔也会去袁府小住。因老东主的关系,袁府众侍从也都把龙峻看作少主人,总管冯德对他尤其关照。后来袁有道去世,袁府被焚,他升任锦衣卫指挥使,因剿灭庆王余孽及流匪有功,皇帝赐下宅院,这才算有了自家府邸。可虽说人是搬进去了,平日里龙峻仍然习惯住在值房,他的衣着都是冯德夫妇两人在奔忙操办,而饮食,自然是值房里的金师傅张罗较多。
童虎疑道:“冯德和金师傅?他们能知道什么?”
“他们也知道我孤身外出。”
童虎一惊:“大人,冯伯绝无可能!金师傅也是司里的老人……”
“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送菜的人会。”龙峻自嘲地一笑,他怎么没有想到?要查探自己是否外出,原不需买通什么人,只要从日常伙食就能推断。
童虎若有所悟,接着面露难色:“大人,该到哪里传递密折?镇江毗邻常州,恐怕那雇主也不会放过这里,只怕镇江府卫所也有眼线。”
“等一会儿用了午饭,你马上就走。”
“大人要我去哪里?”
龙峻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和一张纸递了过去:“过长江,去扬州。”
童虎接过细看,却是锦衣卫千户的腰牌和拘捕用的驾帖。
见童虎翻看令牌欲言又止,龙峻稍为提醒:“有些时候,千户的令牌比较好用。”
童虎顿时恍然:“对,那雇主以为我们必然隐匿身份,不会想到我会以锦衣卫千户的名号公然过江!”
看龙峻含笑颌首,童虎略感担心的问:“若是锦衣卫扬州卫所依然不安全呢?”
“以前天字营选锋里的小廿,是否仍还在扬州卫所?”
“回大人,他现在是扬州卫所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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