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剑交错,电光火石,第二招!
双方兵器都没有相交,寒光一闪即没,王彦哲侧身疾退,却觉左臂上一凉,随即一阵火辣辣剧痛。他虽避开了当胸一劈,但这招委实太快,仍是从肩头直划到手肘。上臂的经络怕是已全都被这刀断开,左手顿时无力垂挂身侧,再不能动。无法分神点穴止血,王彦哲只有咬牙忍住剧痛,强自镇定持剑严守,可右手在遏制不住地发抖,鲜血从左臂伤口处不断地涌出,流在地下渗进土里。他这大半辈子,并不是没有遇到过生死交关的情形,然而这一次,却由衷感到森森惧意从骨子里直渗出来,让他浑身发冷。面前这孩子年纪虽小,人倒极其冷静,那剑在他手中,灵活熟练如同手臂的延长。他用兵器的手法颇为古怪,非刀非剑,如匕似枪,不循常理,不按章法,反而刁钻凌厉,加倍迅捷狠辣。
晚风吹拂,血腥于林中蔓延开来,夹杂在如蜜的枣花香里,甜腻咸鲜而又浓稠。少年鼻孔翕动,像是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嘴角上翘,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面部神情兴奋,目中全是嗜血的快感,一双眼睛牢牢钉在王彦哲身上,像是孤狼在看着猎物。
这是地狱来的恶鬼么?!
王彦哲打了个寒颤,难掩心中后怕,狂吼一声直扑过去,运起毕生功力,挥剑向那少年当胸直刺。他毕竟修炼了几十年正道内功,全力施为之下威力可算惊人,剑才到中途,地上尘土落花及落叶俱都被剑上的劲风卷起,继而又刮向两边。少年眼中精芒大盛,居然一步不退,反而急冲上前,举剑格挡。王彦哲见状大喜,忙加紧催动内力,最初的两招,他已探知这少年不会内功,只要兵器相交,他剑上的内力必能将此人五脏经络震个粉碎。
然而两把长剑刚刚似触非触,少年忽然松开剑柄矮身前冲,王彦哲尚未回过神来,已被他抢进怀中,只来得及瞥见一道黑芒在他手中闪动,接着心口猛地一紧,有锐物刺入,顿时心脏撕裂般疼痛。
第三招!!
少年一击即退,捡起适才兵刃相交,被内力震断掉落地上的半截断剑,看也不看王彦哲,转身向林希声那边奔去。王彦哲踉跄后退几步,茫然低头,只见自己胸口处,一支弩箭几乎扎至末尾,将心脏整个穿透,喉间腥甜喷涌拥堵,气息再吸不进一丝,人也颓然倒地。
“别来找我!你早死了!别看我!别再看着我!……”
王孝和嘴里不停大叫,长剑望虚空处胡乱劈刺,仿佛面前有一个无形的怪物,两眼发直满脸惊恐,招式全然没有章法。在他视野里,有无数的眼睛直视着他,瞳仁处泊泊流出黑血,杀之不尽,斩之不绝。父亲叫他名字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回响,让他心惊胆战,头痛欲裂,只有不停挥剑乱砍,希望能将这纠缠不休的东西赶走。突然间,剑尖似乎刺到什么,有人闷哼了一声,数点带铁锈味的水滴飞溅到脸上,王孝和脑中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定睛细看,自己仍是在枣林中,林希声依旧背靠前方枣树站立,自己手里长剑正刺在他肩头。鲜血极快渗出,将衣裳染红,想来是他针毒发作移动不得,被自己乱挥的长剑刺中。王孝和摇头驱走迷乱,这才猛然想起,“大音希声”林希声,最擅长的便是摄魂催眠之术,自己方才与他目光相接,必是着了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怎么知道的?!听谁说的?!”终于伤了眼中钉,王孝和不喜反惧,手上加力,剑再刺深几分,连声喝问。
林希声皱了皱眉,咬牙不答。王孝和瞥到地下熟睡的王敏和,忽然狞笑:“是不是他?是不是我弟弟说的?”他笑得面孔扭曲,忽然把剑抽出,回手向下,狠狠扎进王敏和胸膛。可怜王敏和仍在睡梦之中,全不知自己就这样被兄长取了性命。
王孝和那剑几乎将肩膀穿透,甫一离体,除了鲜血,林希声觉得似乎连周身的力气也一同喷溅出去,忙点了伤口附近几个穴道止血,手捂肩头靠着树干缓缓坐倒。
王孝和握紧剑柄,使力一拔,鲜血喷溅洒了满身,他顺手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珠,转头提剑指着林希声笑:“是了,还有你!把你除掉,这世上就再没人知道……”这段话尚未说完,忽然卡在喉咙里,口鼻处血如泉涌。他愕然低头,看着突出胸口的一截参差铁片怔怔出神。那是一把断剑,从背后左侧第五和第四根肋骨之间刺入,将他心脏洞穿。
夕阳总算落下,天色渐暗,林中群鸟受了惊扰,一直在天空盘旋,迟迟不肯归巢。王孝和手捂胸口仆倒在地,鲜血从他身下迅速扩散开来。少年默然站在他左侧面,任由那一大滩红色蔓延过自己双脚,浸湿鞋面,将鞋底染得血红。林希声浑身阴冷,双腿和右半身知觉全无,五脏六腑似有虫蚁啃噬,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仍强撑着坐直,看着少年神色担忧。
“林大侠,你怎样?”林希声循音转头,却是刘岱宗双手撑地爬来,两眼青紫,嘴唇破裂,腮帮高高种起,看上去有些滑稽。路树森倒卧在不远处,脸上也象开了个染房,衣服破烂肮脏,满是尘土,也不知是死是活。温世贤还是呆呆站在原地,象根木桩,凭血脉流动判断,他不过双手被点了穴道,又为何不敢动弹?听他心跳极快,似乎怀有极大的恐惧,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刘岱宗见林希声看着路树森那边不说话,举手挠头哈哈一笑:“你放心,人没死,被我打晕了。”
林希声勉强抬了抬左手:“刘兄,你的腿……?”
“他奶奶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连怎么中招都不知道,真是见了鬼了!”刘岱宗狠狠掐自己双腿一把,两手一摊,显然下半身至今没有恢复知觉。他瞥了地上王孝和的尸体一眼,好奇道,“王家大公子莫不是失心疯了,怎的连自己亲兄弟都杀?”说罢又一指旁边莫笙的尸体,“这人是谁?你怎会着了他的道?”
林希声顾不上答他,只细瞧面前呆立不动的少年。那孩子起先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怔怔出神,然后慢慢抬起双手呆呆地看,忽然间整只手掌发起抖来。林希声心中一沉,脸上却浅浅微笑,开口柔声唤道:“峻儿,你别怕,快过来。”
“我不怕,我开心得很。”少年看着自己不停发抖的双手,嘴里喃喃道,“真是奇怪,我原以为我会痛恨杀人的,可到今天才发现,我很喜欢听皮肉被刀剑划开的声音,很喜欢看他们惊恐挣扎的神情,很喜欢闻这血腥味,很喜欢人命在我手上消失。”他抬头看着林希声,踉跄后退一步,眼里满是绝望,“先生,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林希声不答,只是艰难伸出左手,依旧柔声呼唤:“峻儿,快过来,来我这里。”
少年眼神一阵恍惚,犹犹豫豫踏出一步,又站住不动,神情挣扎,像是睡着的人在摆脱噩梦。
林希声慢慢招了招手,继续柔声呼唤:“峻儿,快些来,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
少年终于再次举步,这次没有迟疑,一直走到林希声面前蹲下,两人四目相对。林希声抬手抚上他的脸,眼中光芒闪烁,声音柔和似水,慢慢说道:“你没疯,你只是累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少年身子轻轻一晃,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强撑了几下终于阖起,人也随之缓缓歪倒。林希声咬牙伸手一环,使力将他抱入怀中,低头察看,少年眉心微皱,呼吸均匀,已然沉沉睡去。刚松一口气,就听身旁咕咚一响,转头去看,却是因自己现在已没有余力控制好摄魂术的方向,竟连身旁的刘岱宗也一并催眠了。
所幸刘岱宗只是池鱼之殃,头一撞到地面,即刻清醒,手撑地面坐起,拍了拍前额:“乖乖,‘大音希声’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厉害!”暮色中见林希声脸色惨白,肩头血迹斑斑,忙边从怀里掏金创药,边关切问道,“是了,你适才中了那帮龟孙子的暗算,现在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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