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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充满幻想的年龄和渔夫(2 / 2)

“呵呵,继续听我讲吧!”

渔夫说:“说吧,简单些。”

“你要知道,”魔鬼说,“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凶神,曾经跟所罗门作对,他派人把我捉去,装在这个胆瓶里,用锡封严了,又盖上印,投到海里。我在海里呆着,在第一个世纪里,我常常想:‘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解救我,我一定报答他,使他终身享受荣华富贵。’100年过去了,可是没有人来解救我。第二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说:‘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解救我,我一定报答他,把全世界的宝库都指点给他。’可是没有人来解救我。第三个世纪开始的时候,我说:‘谁要是在这个世纪里解救我,我一定报答他,满足他的三种愿望。’可是整整过了400年,始终没有人来解救我。于是我非常生气,我说:‘从今以后,谁要是来解救我,我一定要杀死他,不过准许他选择怎样死。’渔夫,现在你解救了我,所以我叫你选择你的死法。”

渔夫叫道:“好倒霉啊,碰上我来解救你!是我救了你的命啊!”

“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要杀你啊!”

“好心对待你,你却要杀我!老话确实讲得不错,这真是‘恩将仇报’了!”

“别再罗嗦了,”魔鬼说道,“反正你是非死不可的。”

这时候渔夫想道:“他是个魔鬼,我是个堂堂的人。我的智慧一定能压制他的妖气。”于是对魔鬼说:“你决心要杀我吗?”

“不错。”

“凭着神的名字起誓,我要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说实话。”

“可以,”魔鬼说,“问吧,要简短些。”

“你不是住在这个胆瓶里吗?可是照道理说,这个胆瓶既容不下你一只手,更容不下你一条腿,怎么容得下你这样庞大的整个身体呀?”

“你不相信我住在这个胆瓶里吗?”

“我没有亲眼看见,绝对不能相信。”

这时候,魔鬼摇身一变,变成一团青烟,逐渐缩成一缕,慢慢地钻进胆瓶。渔夫见青烟全进了胆瓶,就立刻拾起盖印的锡封,把瓶口封上,然后学着魔鬼的口吻大声说:“告诉我吧,魔鬼,你希望怎样死?现在我决心把你投到海里去。”

魔鬼听了渔夫的话,就说:“渔夫,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下流无耻的魔鬼,你这是说谎呀!”渔夫一边把胆瓶挪近岸边,准备扔到海里去,一边说

“我要把你投到海里,你说你在海里已经住过1800年,这一回我非叫你在海里住一辈子不可。我知道你是坏透了的。我不仅要把你投到海里,还要把你怎样对待我的事告诉世人,叫大家当心,捞着你就立刻把你投回海里去,让你永远留在海里!”

“讲完了吗?”

“嗯,一段讲完了,有什么想法吗?”

“渔夫是诚实善良的,他很机智很勇敢!”

“还有吗?”

“魔鬼是邪恶的,很残暴,还很愚蠢。”

“嗯,不错,还有吗?”

“我想不出来了,相公,你告诉我,好吗?”

“好吧,我告诉你:正义力量一定能战胜邪恶势力,对付魔鬼那样的凶恶敌人,不能抱有幻想,施加仁慈,而要敢于斗争,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去战胜它。”

“相公,我懂了!”

“嗯,我的秀儿是很聪明的,但是,秀儿,你有站在魔鬼的角度来思考吗?”

“啊,相公,为什么要替魔鬼着想呢?”

“在夸赞渔夫的聪明时,你会不会记起瓶子中的魔鬼?渔夫的一生中还有很多的故事,而魔鬼却只有这一次机会。失去了,便不会再有。”

“……”

“魔鬼错了吗?”

“……”

“他花费了三百年的时间来等候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渔夫。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他在那不为人知的世界里受着某种等待和憧憬的折磨。漫长的岁月当然不会在魔鬼的脸上添加些许皱纹或是白发,可他的心灵在等待中扭曲。三百年哪,他给自己多少的憧憬,给过自己多少幻想,又有过多少次的失望。”

“……”

“等待和失望足以摧毁人的意志。在等待中失望,在失望中等待……由希望变失望,失望多了,便有了怨恨,怨恨扭曲了灵魂,可悲、可怜!”

“……相公?……”

“睡觉吧,秀儿,也别想那么多,这都是神话故事!”

“嗯!”

秀儿睡着了,糜芳却无法入睡。他在想这个故事的更深层次的寓意:

如果渔夫和魔鬼对比,我们知道这两个人其实是一个人,或者说魔鬼是渔夫的心魔,当渔夫不相信他的安拉能给予他鱼的时候,魔鬼就出现了。和一天只打四网渔的渔夫一样,魔鬼也是个诚实人,他刚出现的时候,还带着对神的敬畏。但他听说上帝死了,顿时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腰背,这时候渔夫对安拉的不信任的恐惧已经慢慢消失了,魔鬼和渔夫一样,开始唱自己在瓶子由希望变成怨毒的歌。

这个渔夫当然也不是傻子,他已经知道了魔鬼的弱点:一个在黑暗中太长时间的人,有着满腔的话要说给人听,有着无数的能力要证明给人看,有着真诚和傲慢,这是他的致命弱点,也曾经是恪守自己信念的渔夫的。渔夫当然明白,于是他就让魔鬼回到瓶子里去了。

渔夫挽救了自己,他将诚实的自己抹杀了,魔鬼杀死了渔夫,还是渔夫杀死了魔鬼?都没有,魔鬼不过是渔夫的影子,渔夫已经聪明到可以虚伪和谎言,他还可以欺骗自己。最妙的是,魔鬼在渔夫发生质变(撒谎)的时候,也开始获得了撒谎的能力。但渔夫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影子,他要让自己更高大才好,于是有了更富丽堂皇的话……

再也没有只撒四次网的渔夫了。

的确,项羽失败了,刘邦胜利了,后者更无赖。鲁迅说,约法三章,一纸而已。

于是,我们又处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上……不知道还要在瓶子里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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